等父母赶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张玄机看了手机的时间才知道，现在的时间只是他被车撞的第二天而已。

告别的时候没有过多遗憾，兴许是已经劝导好了，父母都没有过多挽留，只是无微不至地叮嘱着生活的方方面面，好像只是游子踏上了一场远途。

母亲白芷：“去了那边要照顾好自己，你长大了，我们本来陪你的时间就不多，跟着秋先生一定要好好学，别给人家添麻烦。”

很有母亲的风格，事事叮嘱，说着好像有用又好像没用的话。但张玄机这次没再嫌她烦，而是走上前抱了抱她。

“我会的。”

白芷顿时感觉眼睛一酸溜，眼眶湿润了，掩着面强忍着不哭出声。

父亲张谦则有些洒脱，爽朗笑道：“你可要好好争口气，做番事业出来，可别让人瞧不起，这样我也好跟别人吹嘘自己有个好儿子，哈哈。”

父子两人相视一笑，对撞了一下拳，胸中豪意翻涌。

“那必须的。”

预留的时间还有三天，第一天张玄机选择陪父母过，做做家务，坐在一起聊聊天，谈谈理想，人生。一天三餐也就这么过去了。

原本他是想把先前秋送给他的银行卡留给父母的，相谈之下，才知道早在父母赶回来的时候，秋派去的沟通的人已经帮家里还清了债务，甚至也往父母银行卡打了一大笔钱。总之，算上每个月能给的一大笔利息，父母就算不工作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这第二天，张玄机选择与世界告别。他一早就收拾好行李，背着双肩包坐飞机飞往了山东，他的目的很明确，前往天下第一山，当为五岳之首的泰山。

自古以来，就有众多人间皇帝在此祭天封禅，宣告自己的功绩功德，在一段时间内也变成了一种仪式，但在他看来，这祭天之举，天子之册封，这不是正合皇权天授吗？张玄机站在山脚下一边想，一边往上走。

既然这世间有真神，能专门来找他，那怎么能假定神明没有跟皇帝接触过，甚至连这种行为都可能是秋默许的。世间沉浮千载，英雄豪杰如过江之鲫，不知那便宜师父见过多少呢？

张玄机沉思着，不知不觉已走了许远，他回过神，往后看了一眼，原先在山脚下见到的景物都被拉得极远，如同被缩小了匍匐在这座山脚下。

“豪雄当如是。”气揽山河？或者是浩荡气胸涌。张玄机说不清这种感觉，只觉得自己心里鼓鼓涨涨，像是被什么充满了一般。

一路观景悠闲地爬山，时间仿佛过得很快，等到登顶的时候，天边的夕阳已经准备落山了。

景色很美，云雾缭绕，一座一座小山峰在朦胧的雾中若隐若现，蔚蓝的天色映着辉光在天际线上划开云雾，层层叠叠的褶皱的天幕缓缓铺开，为这天地间唯一的光送行着，直至落幕。

“不愧是号称最接近天的地方。”虽说是出于好奇而来，但真见识过后，张玄机反倒没什么想法了，总不能傻乎乎地就这么拜天吧，一无仪式，二无祭品，就算有个仙人师父，也架不住这天吧，万一上苍看这小子无礼无教的样子，闷头一个雷落下，他还真没处跑。

速通修仙路，但走错上了西天路。有点好笑。

张玄机漫无目的地一路走走停停，看着山上修建的各式建筑，颇有些感慨。其实他此行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观摩一下前人留下的祭坛，但现在显然是看不到了。

“与世界告别，这命题还奇怪的难。”一脚踢飞路上的小石子，张玄机颇有些无奈。

“难不成还要搞什么告别仪式吗？”除了父母，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在乎自己的人，哪有这么多自己在乎的事。一个人消失很简单，甚至不需要把他埋进坟墓，只需要让他不再更新自己的动态，淡出人们的视野，世界自然就会忘了他的模样。

“这么想了一想，还真没什么太想做的事了。是我太寡欲了吗？”张玄机沉思了一会，也没想出该做点什么好，便决定把答案交给时间，把这烦恼抛之脑后，彻底放空思想。

凉风拂过脸颊，额间的发丝轻轻撩动，带来两分瘙痒，三分轻快，五分惬意。张玄机背过身来，迎着山顶的晚风张开着双臂，忍不住释放出情绪，对着天空放声大叫起来。

“喔，噢，嗷，唔呼~”

这情绪感染起一旁的游客，有人笑了笑，有人也有样学样，释放起自我，山顶上顿时鬼哭狼嚎起来，嚎叫声此起彼伏着。

“哈哈哈哈哈。”众人相视一笑，心中堆积的郁结一扫而空，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去。

“小兄弟，你还不走吗，已经要到晚上了。”有人注意到最开始嚎叫的张玄机，见他还站着不动，忍不住劝了一句。

“不了，谢谢。”

“晚上山顶会很冷，注意点。”那人没有强求，叮嘱了一句就和自己的同伴下了山。

夜幕已经来临了，夜间能见度相当地低，放眼望去，山间漆黑一片。

张玄机看着这漆黑的夜，眼神迷离着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张玄机回头看了一眼，少年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黑衣黑裤黑帽子，上下包的严严实实，就剩个脸在外面，甚至还戴了副墨镜，显得现代无比。

“不知道。”

嗤。秋忍不住笑出声，上前拍了拍张玄机的肩膀，说：“那就跟我走吧，提前一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