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术士为什么又叫门术士?”
“好问题,因为那些大人在成为术士之前,都会罹患一种被称为‘门之脓’的可怕怪病。”
“接触相关物品,或是因某些机遇,引起‘世界’注意的幸运儿才有资格成为术士。但世界是多面性的,事物存在矛盾与对立,当世界朝幸运儿投下命运的一瞥时,对幸运儿而言,所要面对的不止有善,还有恶。”
“世界的恶意同样盯了上来,或许那根本谈不上恶意,只是人类太过渺小,一丁点点负面要素的堆积对人类而言都足以致命。”
“门之脓,也叫开门仪式,便是这个过程所诞生的恶疾。”
“其主要症状为身边不断出现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不存在的门。唯有推开正确的那扇门方才能自愈,继而觉醒自己的超凡之门,走上相应的命途,获取其后的力量,成为术士。”
“门是世界源质在术士身边具象化的显现,是术士神秘力量的源头。它有很多种叫法,超凡之门、禁忌门扉、升华道途……怎么叫都好。总之,这就是拥有非凡力量的大人们被叫做门术士的原因。”
迪蒙说完,合上手里的古籍扣在膝上,扭头望向身边端坐在长椅上的女儿,温和道:
“玛尔蒂娜,有哪里没听懂吗?”
玛尔蒂娜乖巧地摇了摇头,在迪蒙的注视下“嘿咻”一声,撑着身子重新缩回长椅中央。
教堂中整排整排的长椅对于小小的玛尔蒂娜来说过于巨大了,但她的努力是值得的,当背靠在坚实的椅背上那一刻,安全感重新充填了她小小的内心。
笑容在玛尔蒂娜犹如人偶般精致的小脸蛋上化开,她看上去全然忘了自己刚提出的问题,只沉浸在当前的小事中。
玛尔蒂娜又分心了。
迪蒙看在眼里,却没有说教孩子的意思,小孩子嘛,总是三分钟热度的,况且,哪怕他做了很多删改,隐去了大部分禁忌内容,刚刚的知识对于孩童也过于晦涩。
这不是玛尔蒂娜这个年纪应该接触的,若不是孩子她妈再三要求,迪蒙绝不会这么早就给玛尔蒂娜讲这些东西。
所以即使现在是授课时间,迪蒙也不会去约束玛尔蒂娜的行为。
在迪蒙看来,玛尔蒂娜年纪尚小,现在只需每天过得开心就好,没必要在她身上强加约束,学这个学那个,更没必要整什么服从性训练,彰显所谓家长的权威。
当然,前提是玛尔蒂娜现在的样子,不被她妈妈瞧见。
相较于提倡快乐教育的迪蒙,玛尔蒂娜的妈妈对玛尔蒂娜则要严厉的多,以至于在迪蒙看来,都到了近乎苛责的地步。
那当然不是正确的教育方法,但迪蒙管不了。
严格来说,他也是被管的那一方。
迪蒙趁着孩子走神的这会空隙,揉捏发酸疼痛的臂膀,换了个姿势。
在长吁一口气后,他开始像往常一样凝视着眼前的空间。
头开始痛了。
这令迪蒙更加期待与克蕾雅相见的那刻。
黯澹的石铸教堂大厅中仅有迪蒙父女二人,月光透过巨大斑斓的彩色玻璃画窗不告而入,给空气中上下浮沉的杂质搭建了肉眼可见的舞台,好似正待上演无序狂舞的默剧。
今夜月色正好,但稍显薄弱,皎洁的明光照亮一隅,可也只能照亮一隅,更多的东西隐藏在教堂的黑暗之中,连同未被点亮的烛台一起缄默。
在这幕默剧里,迪蒙作为唯一的观众正襟危坐,发挥想象自娱自乐。直到玛尔蒂娜开始把玩随身携带的短匕前,气氛都使人压抑,落针可闻。
“玛尔蒂娜,把那柄匕首给我。”迪蒙淡定道。
“不行。”玛尔蒂娜回答的干脆利落,还搬出了护身符,“妈妈说了不能给爸爸这个!”
“那你妈让你玩匕首就是正确的吗,你这孩子……”
迪蒙叹息一声,无奈道:“那去帮爸爸泡杯红茶,可以吗?”
“好呀。”
“还记得爸爸的口味吗?”
“记得呀,要加糖、肉桂、柠檬、广藿香粉,还有迷迭香叶!”
“糖加两勺四勺都可以,不要加三勺。”
“我知道啦!”
玛尔蒂娜将心爱的匕首塞进口袋,跳下长椅,哒哒哒地跑开,离开了大厅。
待到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然捧着一个银制茶杯。
玛尔蒂娜蹦蹦跳跳地来到迪蒙身侧,正当她开开心心地要把红茶递给迪蒙的时候,异变陡生。
“嘎吱,嘎吱。”
一连串急促的,使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响起,玛尔蒂娜的面容模糊了起来。
物理意义上的模糊。
咣当——
银杯掉落在地,迪蒙无暇顾及倾洒的茶水,遽然望着玛尔蒂娜的脱落的……
脸皮。
玛尔蒂娜的脸掉了。
她的面部皮肤离奇的开始皲裂,并有意识的脱落、剥离,独立于本体。
怎么会这样?!
毫无疑问,眼前的画面打破了迪蒙现有的思维逻辑,给他来了一记精神上的直冲重拳。
不止是面部皮肤,一张完整的人皮,自玛尔蒂娜全身的肌肤上一寸寸剖开,并在离开玛尔蒂娜后快速充气,凝实成了一个女性躯体。
速度快的匪夷所思,在迪蒙还浸在茫然的时候,由人皮充气而成的人形躯体已经添上了色彩衣物,勾勒出了体态特征。
干瘪丑陋的空洞皮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高远超常人,但比例完美,身材姣好的女子。
她的全身缠满黑布,面容也由于不明原因包覆在层层黑色麻布织物之下,仅仅露出眼眶。
当迪蒙转而看向覆面女人,女人适时睁开了比之充血更加可怖的血红色的双眼,且很唯心的,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漆黑的双动式左轮手枪,握在手里。
仿佛手枪烫手一样,怪人拿着手枪立马扣下了扳机。
转动弹巢、拉动击锤、压缩弹簧,火舌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