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走了,带着对赵珍珠的满意,带着对陆北的更加满意,少年那一番有情有义又不失血性的回答深得他心,以及带着一块五花肉,赵珍珠先前留了个谜团的那块。
送走人,赵珍珠继续去清洗她的猪肠子,边清洗边琢磨着做法,家里有腌了老久的酸菜,正好和大肠一起翻炒,后院有小白菜,可以和粉肠煲煮,再用那几个大肉包子当主食,今晚就是丰盛的一顿。嗯,刚才被陆北气得作呕,晚上必须要用美食来拯救她的心情。
双胞胎稀奇够小鸡仔了,知道姐姐准备做好吃的,齐齐搬了小马扎围坐在她旁边,从井边跟到了厨房,赵珍珠动一下,他们动一下,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时不时吸一口口水。赵珍珠对幼崽这种生物不如何感冒的人,都觉得可爱得紧。
她先做大肠炒酸菜这个菜。
第一步,给大肠焯水;第二步,把酸菜水分炒干;第三步,重新起锅,加入油、蒜瓣、生姜爆炒大肠,炒个二十来秒钟,倒入酸菜,同时加胡椒、酱油、碎冰糖,继续翻炒到熟,最后加几段葱段添香,大功告成。
赵二平负责烧火,烧到一半,被锅里爆炒出的香味勾得口水泛滥,差点维持不住当大哥的颜面。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人人嫌弃的猪大肠是这么美味的东西?如果做法和味道传出去,是不是以后人人争抢着买了?
赵珍珠如果听到他的心里话,会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首先,猪大肠极难清洗干净,一般人没这个耐心,也没这个时间;二,别人不舍得放她那么多调料,这是最关键的,她这油少说放了别人家的两三倍吧,普通农家谁家这么舍得?
照例先给双胞胎一人一筷子,赵珍珠接着做粉肠炖白菜,同样是先焯水,焯到半熟捞出来,起锅加料爆炒出香味,然后加水煮十几分钟,揭盖放白菜,放葱花,即完成。
大肉包子早用别的锅蒸热好了,赵珍珠拿出来一人发了一个,豪气干云地道:“今晚大家放开肚子吃,包子不够菜管够。”
赵三安忍不住欢呼出声,好幸福,今天好幸福,有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有白白软软的大肉包子,虽然咬开里面肉很少很少,但也是正经的肉包子,关键是有两道份量很大的荤菜,闻着就香死人,吃起来肯定更香。
赵二平的激动没那么外露,但眼睛也是乐得眯起来的。虽然一顿吃两个荤菜加肉包子太太太奢侈了,但是姐姐说全部猪下水加起来只要了五文钱,肉包子顶天也就一个五文,加起来总共三十文,一顿三十文的饭那么丰盛,到底还是值得的。
再说,也不是天天都吃那么好,偶尔一顿而已,偶尔而已……赵二平努力打消自己心里的愧疚感和肉痛感,大家都那么高兴,他不能那么扫兴。
此时,房间离厨房很近的某病号鼻子闻着空气中浓得过分的菜香味,耳朵听着几人的欢声笑语,“啧”了一声,赵珍珠绝对是在报复他对她的逗弄,只给他准备了病号餐——没任何味道的白粥,昨天好歹还有点鸡蛋碎,今天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抗议,她就振振有词地说他在吃中药,为了避免药性相冲和药性被解,最好只喝白粥。
听起来貌似挺有道理,但事实上就是在记仇报复。换他亲弟弟生病吃药试试?她绝对会做出几道美味又不冲药性的菜来。
等着吧,陆北挑了挑漂亮的眉眼,他迟早会吃到少女亲手做的美食的,不仅吃到,他还要让她专门做给他吃。
忽略某人,赵家这边吃得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另一边靠近村头离赵家有四五百米距离的韩家,可没多少人有心情吃饭。
韩母只要想到早上从赵珍珠那里受的气,根本吃不下,她干脆把碗摔桌上,看向小儿子:“文远,我们真让王梅的娘去给赵珍珠赔礼道歉?不去赵珍珠又能如何?她也就嘴突然变利了一点,没什么能耐的。”
韩大嫂也想说话表示赞同,固然赵珍珠欺负过王梅,王婶和赵珍珠有宿怨人人皆知,找到机会就会嚼赵珍珠的舌根,有传谣之心。但这次的谣言最起初是她得了韩母的授意去揣掇王婶的,硬要王婶顶了罪去给赵珍珠赔礼道歉,王婶头一个不满的人就是她,她可不想平白地得罪了人。
但韩家的饭桌上,自有一套规矩,除了韩母,别的女人不能随便插话,即便她有心说两话,也不敢违背了规矩,不然,韩母就有机会寻她麻烦了。这个婆母,可不如面上表现出的慈祥、好说话,待儿媳妇苛刻着呢。
韩文远把嘴里的食物咽干净,看着他娘无奈中露出点不耐烦:“娘,我不是和你分析过利弊了吗?王婶不去,别人就会以为是你为了顺利摆脱赵珍珠而故意造的谣,或者以为是我出的主意,这事情万一有人传到县里去,你让儿子以后在县学里如何自处?让替儿子作保去考试的人怎么想?”
韩母犹不甘心,要人王家自愿去,必须许足够的好处,儿子明年要下场乡试,又要一笔花费,她舍不得出这个好处,反驳道:“怎么会有人无故闹到县里去?村里人可都指望你考上进士沾沾光呢?要有人不识好歹,里正第一个饶不了他。再有,你可是院试榜上名列前茅的秀才,县里最有名望的夫子的学生,听到这种事,别人指定是信你,不信乱说的人。”
“那娘我问你,你能拘着赵珍珠不让她去县里吗?或者缝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她要闹到衙门去,衙门能查不出来是你造的谣?就算衙门嫌事小不理会,也会有人理会的。娘,你儿子我做不到人见人喜,县学里大把看不惯我的人,到时候你说我要怎么办?”
韩文远捏着眉心,头痛道:“娘,算我求求你,以后你做事前多想想我,拿捏不准的,先压着,给儿子递个信或者等儿子休假时商量一下。比如这次赵珍珠出这么大的事,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都应该知会我一声,我是她未婚夫,于情于理都要去探望一下的,不然就是薄情寡义。”
说完又去看很少拿主意不像一家之主的韩父:“爹,你怎么说?”
韩父是个讷口少言的人,习惯让着媳妇出头,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他看着韩母道:“媳妇,听文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