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韩氏和李大夫一起进了屋子,外面的人还在议论着不肯散去,对那孩子的来历越发多了不着边际的猜测。一炷香功夫,里正和大夫又一起往外走,拿了一串铜板吩咐大牛跟大夫一起去拿药。
“开了药?这就是还有救。里正,大夫怎么说?那孩子怎么样了?真的是女娃娃吗?醒了吗”一个妇人高声问出大家的疑问。
里正看着一圈满眼八卦的村人,叹了口气,知道不说是不行的。
“是个女娃娃,人还没醒。身有不少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尽人事听天命吧。”
“那……给她看病的钱谁出?”人群中有人问。
“放心,不会让你们摊的。”里正瞪了说话的人一眼,“今天大夫诊金和拿药的钱都是三嫂出的,后面如果还要花钱,我来出!”
不怪村民担心,毕竟谁家也不富裕,全村就里正家条件好一点。大家脸有些讪讪的,有人趁机吹捧里正大义,韩氏良善。
韩氏从屋里出来,脸神情默然一如平常,看不出来什么。
里正对韩氏拱拱手道:“三嫂,这孩子就先拜托你暂时照顾。等她醒过来再看怎么安置,你花下的钱,回头我再想办法给你补。”
“应该的,毕竟是条人命。能不能醒过来我也不敢保证,看她自己的造化吧。”韩氏说罢抿抿唇,神情淡然。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你肯照顾她就是她的恩人,死活全是她自己的命。”
丰月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丰月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灰白色的帐顶。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室内光线昏暗,可以肯定不是在医院。这是哪里?眼睛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后,丰月惊讶地发现,这间小屋居然是泥土房,墙面甚至都是糊的黄色泥巴,那墙面有些年头,面有许多裂纹。透进光线的窗户只有两张A4纸大小,房间里几乎没有家具,沿墙摆着两口半人高的缸,旁边立着大小两个木盆,床头有个老木柜,木柜放着一口木箱。
“现在居然还有这么穷的人家!扶贫工作任重道远啊!”丰月心中感慨。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刚一欠身,头一阵剧痛袭来,肩头也是一阵隐痛。丰月哎哟一声重又躺下,抬手要去摸自己的头,在看到自己的手时,丰月双眼猛然大睁:这是自己的手吗?这分明只是一个孩子的手!
丰月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心中大骇,这手、这脸,如此陌生,绝对不是自己的。她强忍头痛坐起,搜寻镜子。屋里根本没有,除了木箱有个放着针线布头剪刀的小竹箩,哪里有什么镜子!
到底发生什么了?丰月努力回忆昏迷前发生的事。周五下午放学后,自己骑着小电驴从清水镇中心小学下班回家,骑到清水河大桥时,对面一辆小车突然失控冲过来,她避让不及,连人带车被撞得飞起。撞击来得太突然,她甚至完全没有感觉到痛,最后一眼是飞出桥面后迎面而来的清水河面。
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往来的人没有把她送去医院?甚至也没有送去墓地?她这是摔到哪儿去了?摔到小时候了?还有这好事?
丰月拍拍自己的脸,手感好真实。她告诉自己:现在这情况,要么是做梦,要么是昏迷中的残留意识。
还得自己找答案。她掀开身的被子抬腿下床,这脚也是小孩的脚,决不是她那37码的成人的脚。床前没有鞋,丰月赤着脚出了房间,外面是一间光线同样昏暗的堂屋。丰月四下打量,大门关着,门后墙角一边靠着几样农具和扫帚,一边摆着一个木脸盆架,架有个木脸盆,脸盆架旁边墙角,靠着一个竹背篓;堂屋正中摆着一张方桌,桌有只黑粗陶茶壶,一圈条凳;墙边有一张能躺一个人的小竹榻,睡得竹面都泛红了;对面墙边有两把小竹椅,两边黄泥墙挂着竹匾竹筛斗笠蓑衣;对面还有一个房间,门口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那房间里有什么。这个家真可算是一贫如洗了,好在还算干净整洁。
堂屋里昏暗的光线来自打开的后门。丰月赤着脚往后门口走去,一眼就看到远处的三角山。这个角度看三角山那如同画出来的三个角,真是太熟悉的风景。丰月可以肯定,这个位置就是自己一直生活的外婆家的位置,从这里远望三角山,她望了二十多年,绝对不会看错。丰月几步走到门口,没错,这就是外婆家的位置!
后门外是个土石垒着半人高的矮墙围起来的院子,院子中是菜园,西边有个鸡圈,鸡圈那边紧挨着村里的池塘。一道矮墙把菜园和鸡圈围起来,矮墙那边是一片乱草杂树,再过去就是三角山,山脚下那块比一间屋子还大的石头她多么熟悉!眼前的一切又熟悉又陌生,似是而非。丰月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房子。外婆家的房子是三间红砖大瓦的平房,而眼前的房子却是三间低矮的土砖茅草屋。这不是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的外婆家,也是红砖瓦房。
丰月正茫然无措时,一个身影从鸡圈里站起身来,两人看到彼此,都愣住了。丰月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粗布偏襟外衫的老妇,她的神情看起来那么慈祥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丰月热泪盈眶:原来我是死了!原来真的有阴间,原来死后真的有亲人来迎接。她伸开双臂走向老妇,老妇也一脸惊讶地走向她,嘴里说着什么,丰月仿佛完全听不见。
“外婆!你是外婆吧?是外婆吧?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外婆,我想你,我
太想你了!”丰月紧紧抱住老妇,泣不成声。
韩氏愣住了,心猛地一缩。外婆?怎么回事?她站在那儿不敢动,等小姑娘哭够了,才温柔地拍拍她的背,轻声道:“孩子,你终于醒过来了。”
丰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老妇,有些疑惑。
“孩子,你可算醒过来了,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不是你外婆,记得家在哪里吗?你父母家人在哪里?”韩氏说着牵起丰月的手往屋里走,“你这刚醒过来,赤着脚走路可不行。”
丰月心下骇然,这里不是阴间?听婆婆的话,是正常的人世间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是谁?怎么到这儿来的?她起了警惕之心,不敢随便透露自己的身份来历。
韩氏看丰月一脸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两人进门后,韩氏让她坐在桌边,伸手拿了陶壶,倒了一碗水递给丰月。丰月确实有些渴了,一口气喝完,水是温的。韩氏待她喝完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正常,虽然看起来还虚弱,却分明已经好多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里?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找外婆的吗?你外婆叫什么?”
丰月心想,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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