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盘室建在符文殿后面,是比符文殿重要得多的一座殿堂。
这座殿堂内摆放着几十张由六魂血木制成的阵盘,有的已经旧得漆面斑驳,有的还崭新如初。
其中有一张阵盘从中间裂了好大一条缝隙,看得出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崩坏成一堆碎木。
六魂血木是世间难得的珍奇木材,来自南疆大山深处一种名叫“六魂血树”的古树。
这种树小的时候材质无用,只有长过千年,所有树叶全部脱落,所有树枝全部断裂后,留下的树干才有灵性。
然而这种树在树枝断裂后只能活一个夏秋,冬日里第一场大雪带来的寒冷就足以让这种树干灵性尽失,彻底崩坏。
所以要砍伐这种树木,只能在树枝全部断裂后的那个夏秋动手。
正是因此,这种木材世间少见,双峰谷也是在千年前的大黑暗时期趁乱得了一批六魂血木。
那批六魂血木大部分都被制成眼前这种阵盘,如今谷内还存留着数量很少的几块。
沈泽霖也是十几年前花了很大的代价才从双峰谷搞来了用来制作凶谷阵盘的那块。
眼前这些阵盘是用来监测七十二偏谷情况的。
这些阵盘被雕刻成了各座偏谷形状,阵谷弟子布在各偏谷内的符文印记都在这些阵盘上有所标记。
倘若哪座偏谷出了问题,偏谷内的符文印记会通过阵盘上的标记体现出来,阵谷弟子只看这些阵盘就知道哪座偏谷出了事。
之前凶谷失火的那天晚上,阵谷弟子正是通过凶谷阵盘得知的。
古凌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雕琢精细的木雕,心想朝梦学院要是有这东西,呆在符文峰上岂不就可以观测各峰情况了?
他的目光从一座座阵盘上扫过,落在凶谷阵盘上时微微一愣,因为他发现凶谷阵盘上的标记有些不对劲。
阵盘上的标记看似合情合理,可有些标记的地方古凌可去过,他在那些地方根本没发现阵谷留下的符文印记。
特别是阵盘上有一处刻着十分明显的标记,但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地方是埋葬千晨母亲的坟茔。
也就是说,有人动过凶谷阵盘。
由六魂血木制作的阵盘有灵性,阵盘上每一处标记都跟谷内那处符文印记有所感应。
倘若谷内符文印记消失或增加,都会在阵盘上有所体现。
可动过凶谷阵盘的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凶谷阵盘上的标记一直保持着最初的形态。
能做到这种事的一定是阵谷祭司或者弟子。
古凌可对阵谷情况不了解,不敢贸然询问,只能将凶谷阵盘上的每一处标记记在心里,准备回没谷后再访凶谷。
在几人观赏阵盘的时候,谁也不知道阵盘室外站着一个人。
那人通过暗格观察着室内几人,发现古凌可停在凶谷阵盘前,盯着凶谷阵盘看个不停时,那只眼睛不觉泛出了冰冷的凶光。
几人在阵谷呆到快天黑才离去。
离符文殿不远的一座阁楼二楼上站着一位灰发长须老者,头戴七珠白鹤青玉冠,身穿七鹤墨青袍,个头不高,背有些佝偻,一双微眯的眼睛却泛着骇人的精光,不是别人,而是阵谷谷主沈泽霖。
他像一座石雕般站在阁楼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被沈飞送出谷的古凌可,像是要看透古凌可内心一切。
从阵谷出来,古凌可在清风谷呆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拜别何臻等人离开了三十六正谷。
他没回没谷,而是先去了凶谷。
昨天在阵谷看到的凶谷阵盘让他十分在意,他很想知道凶谷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马上要入冬了,为防大雪封谷,没法在谷内布置法阵,阵谷弟子最近加速布阵进程,凶谷各处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那些弟子忙着布阵,没人有时间理睬古凌可,哪怕古凌可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也懒得看古凌可一眼。
古凌可先到凶谷阵盘上标记深的那些地方看了看,只见那些地方无一例外铭刻着阵谷独有的符文印记。
那些印记看着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凶谷凶案发生后便被铭刻的,看不出什么问题,可当古凌可走过一片山崖时,发现那片山崖上刻着一道磨盘大小的符文印记。
那道符文印记分明刚刻上去不久,应该是凶谷失火前后刻上去的。
最让古凌可吃惊的是,这道印记没有在凶谷阵盘上体现。
凶谷阵盘有灵性,通过布在谷内的法阵,这座盘能监测谷内灵气流动的异常。
刻在眼前这面山崖上的符文印记跟磨盘一样大,这么大的印记不可能改变不了附近灵气流向,却没有在阵盘上体现出来,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古凌可在谷内转了一上午,发现很多该有符文印记的地方印记都消失了,很多不该存在符文印记的地方又都刻着符文印记。
他不知道谁对凶谷里的法阵动了手脚,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但从这些被改变的符文印记上,他嗅到了一股古怪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
已是午后,古凌可站在千晨母亲坟墓前,静静地看着这个立着半截木桩当墓碑的坟茔,脑中思绪不断。
他记得非常清楚,昨天在凶谷阵盘上看到的这座坟墓位置有一道非常明显的标记。
他不知道那道标记有什么意义,不过能看出来,那道标记在整个阵盘上的位置非常重要。
昨天阵盘上的标记与今日凶谷各处的符文印记渐渐融合。
一种微妙的感觉出现在古凌可脑海中,像一丝极淡的风,明明飘在他面前,伸出手却无法抓住。
他想了很久也抓不住那种感觉,无奈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蓦然间汗毛倒竖,汗出如浆。
他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后背,从那道目光里渗出的寒意中,他知道盯着自己的那个人境界非常高。
那人就像隐藏在暗中的凶兽一样盯着他,似乎只要他敢动一下,那人便会出手捏断他的脖子。
那道目光在古凌可身上停留了近十息才移开。
就在古凌可以为那人已经离开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山谷内响了起来:“好久不见,沈师兄。”
古凌可转身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只见那儿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老者,头戴七珠白鹤青玉冠,身穿黄袍,须发皆白,身上流动着淡淡灵气,正盯着不远处的另一位老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