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火焰中,古凌可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一下。
直到一缕火焰从他脸前飘过,飞向空中时,他的目光才顺着那缕火焰向上方看去,脖子也才慢慢扭了一下。
然后,他颈部的衣服碎掉了。
那部分衣料像一张被火烧过的还保持着扭曲模样的残迹,在他动的时候终于承受不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连声音都没响起地化成了灰烬。
古凌可没在意这些事情,或者说他没有时机在意。
他全部心神被吸引到了悬在他头顶的那只两尺高的黑色铃铛上。
他看见无尽的灵气与火焰从四面八方向铃铛狂涌,被铃铛一处不落地吸了进去。
他突然间想起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于是抬起了自己右手。
然后,套在他右臂上的整条衣袖碎掉了。
他手臂坚实肌肉附近的空气有些扭曲。
那是高温导致的。
无数细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火焰从他毛孔中渗透而出,依附在他手臂表面,让他本来洁白的皮肤肿胀得通红,看着有些恐怖。
他是锻造师,对于火焰天生拥有抵御性。
火焰不会无缘无故灼伤他,特别是从他烈火源内祭出的火焰,顺着他经脉游走的时候不止不会伤害他,反而会在无形中巩固他的境界。
可是眼前,火焰对他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而且这种伤害还在不断加深。
火焰已经不受他控制。
尽管火焰是他的,炎荒也是他的,但在他头顶那只铃铛面前,他的身体,他的火焰,他的炎荒,全部成了铃铛用来洗涤自身的工具。
他的手臂变得通红,他的身体变得通红,他眼眸中倒映出的光芒也变得一片通红。
似乎有无尽的火焰要从那双清澈的眼瞳中迸出,焚掉这方世界。
他感觉灵魂正在远离身体,身体正在融化。
符文是铃铛的,法阵是铃铛的,他被铃铛召唤而来,竟只是充当了祭品这一可悲的角色。
在北冥妖铃这等强大的存在面前,他别说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连自己的生死也决定不了。
火焰吞噬了他。
从远处看,他就是祭坛上正在燃烧的用来祭神的牺牲品。
除了从火焰中传出的痛苦的呼喊声来证明他的存在外,这一方天地,已然变成了北冥妖铃的天下。
这儿为浓雾遮掩,风吹不进来,夜兽闯不进来,就连从空中洒落下来的星辉也不愿降临。
这儿灵气极其浓郁,但除灵气外,俨然是一处让人感到绝望的死地。
可还是有外物闯进来了。
确切地说,是有人闯进来了。
那是一名老者,须发皆白,身穿白衣,仿佛从雾林中飞出来的精灵,用比箭还快的速度冲进天池,冲向了天池中央的古凌可。
天池上排列着符文。
辰夜冲进天池,冲进符文笼罩的范围内,自然遭到了符文的反击。
短短一瞬间,万千火花迸起,宛如两军交战中成千上万件兵器相互碰撞发出的耀眼光芒。
那些火花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
辰夜从符文中退回岸边,空中不止没了一处火花踪迹,所有符文还回到原处,再次凝聚成了祭坛状。
看着极为短暂的一次接触,看着谁都没损失,但空中符文数量明显少了一大截。
这座高贵神秘的符文祭坛,怎么看都出现了些许残缺。
天池岸边,辰夜神情肃然,但那份严肃不是因为刚才一闪即逝的符文攻击,而是来自那个被火焰包裹的少年和悬挂在少年头顶的黑色铃铛。
“炎荒!”
“双源同体!”
“北冥妖铃!”
辰夜连喝三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吃惊。
仿佛他那株等待了七百年的九幽碧雪莲被哪条大鱼吃掉了一样吃惊。
他知道古凌可是锻造师,却没想到古凌可拥有炎荒;
他知道古凌可拥有烈火源,却没想到古凌可还有奇木异源;
他知道古凌可喜爱兵器,却没想到古凌可会和百器榜上排名第六的北冥妖铃这等邪物扯上关系。
他把古凌可从虚空风暴中带了出来,替古凌可治好了身上的伤,跟古凌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想到这个下灵境少年身上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当他看到古凌可一身是火,被北冥妖铃操控着从烈火源内源源不断抽取以炎荒催动的火焰后,极为震惊和愤怒。
他没想到这种发生在千年前那一幕幕令人发指的惨剧此刻又发生了。
千年前,北冥妖铃吸众多锻造师血肉精华炼化己身;
千年后,这只凶铃恶习难改,又将这种邪术用在了一个少年身上。
辰夜冷哼一声,慈祥的双眸露出了如剑光般锋利寒冷的光芒,怒喝道:“孽障,千年前饶了你,本以为你会痛改前非,没想到千年后又出来害人,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