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贤弟勇斗甘兴,锦帆贼覆灭,这洛水河上行商的船队也就更多了。贤弟也知道,从上趟乡道下趟乡的流域,乃我西营三曲管辖。倒不是楚某自擂,在这段流域内行驶的船队,我都让它们稳稳当当的。”和陈寅东聊西扯了半天,楚梦熊的话才进入正题,“然而最近我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贤弟可知为何?”
“额。。。不知楚大哥是有何难处?”陈寅见他作着为难的姿态,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疑惑的问道。
“军饷。”楚梦熊说出的话,陈寅差点就回了句放屁,这帮水蛤蟆从郡府拿到的军费,仅次于骑兵北营那个郡府的精锐府兵,加上吃拿卡要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北营都未必比得上他们,军饷上能有什么困难?心里腹诽,嘴上还是配合的问道:“军饷怎么了?”
“嗳,实不相瞒,自从北方战事再开,郡府抽调南北两营北上,为了筹集北上部队的军粮,郡府拨下来的军饷时有时无,实在是让我们难以为继了。”前面的话陈寅认同,后面的听着玩儿就行,陈寅一脸惊奇的配合着:“竟有这样的事?哎,也不瞒楚大哥,营中账目我都交给了李伟,到不知郡府军饷竟出了如此变故,也不知道我们这怎么样了,待会儿我得好好问问。”
“嗳,贤弟确实该问问,不过为兄今天要说的也不止于此。”
“哦,那大哥还请继续。”陈寅喝了口水,示意楚梦熊接着说,楚梦熊道:“我当初说久闻贤弟大名,和你一见如故,贤弟定是认为楚某在乱攀高枝吧?”
陈寅正要否认,楚梦熊连连按住他,接着道:“贤弟也不必多言,我其实是心里有数,贤弟少年成名,又是名门之后,虽龙游浅滩,但他朝定能乘风再起。楚某一介武夫,混迹三十余载也才混个军候之位,实不能比。如今三番两次,不请而登门造访,真真是个恬不知耻,但为兄仰慕贤弟之风范,拳拳之心,绝无虚假呀。”说着,楚梦熊神色赤诚,目光坚定,大有一副恨不得刨心扒肺,以示忠肠的模样。
陈寅岂能被他比下去,初时脸上带着为楚梦熊夸赞的前话而谦让,而后又露出对楚梦熊自贬话语的反对神色,最后当楚梦熊表白心意,陈寅脸上也带着激动不已的神情,拉着楚梦熊的手,“楚大哥缪赞了,所谓少年成名不过众人抬爱,陈寅名不符实,如今从头再来已是最好证明。楚大哥却不嫌小弟声名狼藉,前帮建营,后又赠船,小弟感激尚来不及,怎么会不辩清白,不识好意呢?能在此地与楚大哥为邻,实乃小弟之福呀。”
“贤弟!”
“大哥!”
楚梦熊什么情况陈寅不知道,现在陈寅甲胄下已满是鸡皮疙瘩。
两人又是互相吹捧了半天,情绪才稍稍镇静下来,楚梦熊重新坐好,然后一脸亲切的道:“贤弟呀,既然你我坦诚相待,哥哥有好事自然不能忘了你。却不知贤弟可有胆色参与?”
“大哥有事您就吩咐,只要是小弟力所能及,定竭尽全力!”自己说完,陈寅有点后悔,好像话说得有点满了。
“贤弟豪气!”又夸一句,楚梦熊身体前倾,靠得更近,一副掏心掏肺的诚恳模样道:“贤弟,为兄之前说的郡府军饷吃紧,可不是无的放矢,不知道贤弟要为自己军营做些打算否?”
“哦?不知大哥有何指教?”陈寅也一副虚心求教的问道
“实不相瞒,如果就指望这郡府下拨,我营里两千人的生计早就维持不下去。为了弟兄们,也为了这一方流域的平安,楚某是冒着夺职杀头的风险,和一些船商私底下做些买卖,赚些幸苦钱,我曲营才能挺下来。贤弟啊,这事儿事关重大,非一般人楚某绝不敢提,但和贤弟,楚某甘愿为你所不齿,也不想隐瞒,若兄弟认同,你我弟兄一起干!若贤弟见不得我们因苦衷而实不得不为之的触犯军律之事,拿我投案,楚某绝不反抗!”楚梦熊引颈受戮般看着陈寅。
所以说,为什么第一眼陈寅就不喜欢这家伙,你说你,有事儿就说事儿呗,哎,偏不!一天到晚就整些虚头巴脑的,整个东阳,无论厢军、府军,私底下谁没个勾当?有必要又是拍人马屁,又是称兄道弟,然后说出谁都知道的秘密,搞得特别信任才说一样。老子在乎你说的这事儿?再说,拿了你丢郡府去,谁会真的管?上面的那些人,有几个没被你们孝敬得舒舒服服的?
“哎,楚大哥,小弟也不是食古不化的顽徒之辈,怎么会体会不到楚大哥你们的无奈呢?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兄弟我听得心里难受。”陈寅也只得配合着,又为难的道:“只是愧对兄长好意,我们曲营人数不过三百,郡府下拨的军饷也是勉强够用,而且大哥你也看到了,‘天人’秉性,额,也不怕大哥笑话,时至今日,小弟也没约束得了他们,恐怕反而给大哥你们添乱。”
开玩笑,陈寅连‘天人’和楚梦熊的接触都尽量阻绝,要是安排他们过去给楚梦熊帮忙,水师财大气粗,管辖范围内事务繁多,‘天人’们又视任务如命,这岂不是送羊进虎口,一来二去,连骨头渣陈寅都捞不回来。
“嗳,‘天人’与众不同乃是众所周知,非是贤弟你约束不了,我前些日子去了趟野鸭渡,与那里相比,贤弟你也已经是将他们管理得井井有条,何必妄自菲薄。不如听听为兄的建议,再下决定如何?”楚梦熊岂是陈寅随便一句话就打发的,当听到他还去了野鸭渡,陈寅心里情绪更加阴郁,但这都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只得按住心中不爽,听楚梦熊接着说:“虽然锦帆水贼已灭,水路又有我水师护卫,船商们在洛水河的航线是有保障了。但还有一些船商,他们需要将货物运往内陆,却因为过于偏远,你也知道最近‘一窝蜂’山贼频频出没,使得他们人心惶惶。我们水师,水上还行,上了岸全是软脚虾,他们雇些镖局,费用太高,雇些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当镖师吧,不知根知底的他们又怕是山贼的内应。自从你部曲中的‘天人’来了之后,又是捕杀猛兽,又是击杀山贼,可把他们高兴坏了。这不,连着几天,天天有船商找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借些‘天人’,护卫他们,也算是厢军本该做的事情,况且他们也保证,每次护卫,一个‘天人’,给这个数。”说着,楚梦熊伸出了一个巴掌,在陈寅眼前晃。
一人五两啊,确实是不少了,楚梦熊没说谎,之前跑来找陈寅的船商,出的也差不多是这个价。但正因为如此,陈寅更不能答应了,水蛤蟆什么时候没干雁过拔毛的事?!路过的船队要是掉块肉到河里,这些家伙都恨不得捞起来舔两口,这次竟然那么大方,不是别有所图那才有鬼呢。
押镖,当然是好事,有钱赚,还可以当任务安排给‘天人’,两全其美。但绝不能是在水师的安排下去做这件事,只是。。。比起水师,厢军就是个小婢养的,郡府那里也没个说话的人,虽然刚写了一封几乎是跪地恳求的书信寄出去,但指望那个父亲的异母兄弟帮衬自己,恐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楚大哥,此事慎重,你也知道,‘天人’秉性难以捉摸,小弟还得好好思虑一番才行。”先拖着再说吧,陈寅表示会认真考虑,敷衍着楚梦熊几句。
“贤弟可得趁早打算呀,虽然新营初立,郡府都是鼎力支持,但以后的日子嘛,再想和他们拿点什么可就难了,虽然知道贤弟有人照拂,但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得多加注意呀。”
“好的,楚大哥,我会尽快给你回复”
也不知是见陈寅已经表示会考虑安下了心,还是并不急着让陈寅马上表态,楚梦熊并没有继续劝说,而是客套一番之后便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