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陈嬷嬷的眉头沉下去,拧成了倒八字,她长长吁出一口气,视线凝结到那张浸湿了的白纸上,续道:“汀兰啊,你还记得我被贬到这里的那年吗?”
周嬷嬷给陈嬷嬷续了茶,说道:“说来已经十多年了,您是厨房第一好手,却没法在尚食局施展才华,可惜您这一身手艺,全都埋没在内教坊了。”
陈嬷嬷垂下眼,难得说起了冰封于心的陈年旧事,“那年,宫里消失了两个女人,一个姓池,是宫里的贵嫔娘娘,一个姓言,是李娘娘的司膳。
那时候池娘娘有孕,李娘娘也有,谁先诞下皇子,即是宫里的皇长子,你也知道皇家向来立长不立贤,后来内务监竟然查明池娘娘是假孕,还联合言司膳在李娘娘平日喝的燕窝粥里掺红花水,罪大恶极。
池娘娘被剥夺封号,判凌迟处死,生不得入家门,死不得入宗祠,家里三代以内夺官削爵,不得再考。言司膳则是被贬为官妓,择日流放,家里三代贬为奴籍。”
周嬷嬷侍奉着陈嬷嬷的茶水,听到这些肃杀之词,不免心惊,手里的动作也顿了一下,“这些,小的多少有所耳闻,这是数十年来六局一宫罚得最狠的一遭,听闻言司膳也是一身好手艺,实在是可惜。”
“罚的事,是后来的说法。当年太后喜爱池娘娘,不知从何处听闻消息,吩咐不许动人,连夜往回赶要亲自审问,可到了宫里,那两个人却都不见了。”
“那二人不是畏罪自杀了么?”
陈嬷嬷摇头,“尸首都没有,怎么可能自杀的,不过是结案的说法罢了。言司膳是我教出来的人,也是我提拔上去的,我也因此受牵连,被贬到内教坊来。”
桌上那个“池”字,字迹浸水,纸张浮起,看似轻飘飘的,却像千金重的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上。
“大人的意思是?”
“先按兵不动,日久方能见人心,她是自己来的,还是别人教唆来的,还得再看看。且此事非同小可,你知,我知,即可。”
和汪以芙同住的那位姑娘三天以后的晚上就被放回来了,在屋里一边哭着,一边撩开裤腿,腿肚子上全是一条一条青紫的印,下手的人大约没留任何情面。
她抱着腿哭,其他姑娘却冷漠以对,前几天封嬷嬷搜屋,她们好些小玩意儿都被砸坏了,心里全存着怨气,怎么可能对罪魁祸首给什么好脸色。
汪以芙思考再三,抽开了窗户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蓝色珐琅盒子,掰开里面是乳白色的膏,这是杜京墨着小太监特意给她送来的,涂在腿肚子上清凉散淤,好用得很。
她转身递给那姑娘,说道:“止疼的。”
姑娘缓缓抬起眼,看了汪以芙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膏药。
汪以芙把珐琅盖子放在她脚边,就准备出去打水了。
“吴晓兰。”
汪以芙没明白,“嗯?”了一声。
“我叫吴晓兰。”她重复了一遍。
“汪以芙。”说完,以芙出门,打水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