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两人见到河底有东西上岸,女子骇得惊叫起来,而男子却举止并不慌张,反而迎了上去。
许素见他们竟然聊起了天,暗道这一人一鬼怕是老相识了,应当不会发生什么性命攸关的意外,于是放下一丝警惕,慢慢走近,直到能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
只听那河底的鬼说他原本今日劫数已满,将要往别处投胎,而白天落水的妇人便是来替他的。
但是,他白天躲在水底看的一清二楚,妇人落水之后,她的孩子在水边哭得撕心裂肺,却令他这种难过,不忍心见到这种生离死别,于是在商行伙计们救人之时,暗中推了一把,这才令那妇人转危为安。
又听那男子道:“六郎兄弟,你真是个好人呐。可你这次做了好事,以后却要继续在河底煎熬,值得吗?”
只见那名叫“六郎”的鬼笑着摇了摇头:“我哪里是人,不过是一个死鬼而已!我在河底,只是身体受煎熬,可还有许兄你与我作伴。我若是见死不救,却是要内心受煎熬,即使是去投胎也要良心不安。”
听到此处,许素已经获知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白天那伙计说的怪事,是这么回事。
他也不由得对这位义鬼感到好奇。
比鬼还要坏的人有的是,比人还要好的鬼却似乎也不少。
可见善恶果然与身份无关。
许素故意踢了一脚河滩上的碎石,发出一声轻响,果然吸引了两人一鬼的注意。
“什么人在那边?”那姓许的渔夫喝问道,同时隐隐用身体将六郎遮在背后。
而六郎,已经借着许兄的掩护,正在向河中后退了。
“六郎,且慢离去。”许素口中挽留,几步已经来到许大与他妻子身前。
许大见许素一身道士打扮,神色之间又多了几分紧张。
“两位不必如此作态。”许素又挂上了符合社会期待的笑容,向面前两人拱手作揖道:“小道方才已经听见六郎自述。既然六郎能舍己为他,我又如何能加害于他?”
闻言,那六郎却从河边折返回来,笑着向许素说:“我只道天下僧道见了鬼物就要驱逐度化,却不成想还有道长这样包容的。”
许素摇头道:“人鬼毕竟殊途,各有其所归。他们那样做,也不能说是错。只是我容易心软罢了。”
许大拱手问道:“未知道长高姓?”
许素笑道:“小道也姓许,俗话说,五百年前恰是一家。我们能在此相遇,恐怕也是有缘的。”
这倒是巧,众人鬼纷纷笑了,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松。
“不知道长深夜来此地,是有何事?”许大好奇道。他从来没在村里见过许素。
许素便把白天的事向许大讲了一遍。
许大连连感叹,又想起六郎放弃了一次投胎的机会,不由得惋惜万分。
六郎却毫不在意,大概是救了人之后感觉念头通达,反而安慰许大:“无妨无妨,可见这投胎的机会本就不是我应得的。以后还要常住这河底,怕是免不了继续讨你老兄的酒喝,哈哈哈!”
许素也觉得好奇,不知道这一人一鬼是怎么来的这深厚交情?
他见这六郎是豁达性格,于是便直接问了出来。
许大和六郎你一言我一句地向许素讲述着他们认识的经过,竟是十分的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