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道:“我记得他说起钱的时候整个人有些不对劲,像是很害怕,还一直往后看,不停地说有人在追他。”
的确有人在追他,追他的人是警察。
韩飞鹭:“也就是说你被李文杰迷晕了,被他绑起来关在后备箱。不知道自己被他带去了什么地方,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出城的路上。是吗?”
李燃:“是的。”
韩飞鹭:“李燃女士,我很不幸的通知你,潘少杰死了,李文杰很有可能就是凶手。而你是他畏罪潜逃的伙伴,你需要拿出证据证明你的确如你所说,对他的所作所为全不知情,也是被他强制带离出城。否则的话,你也具有杀人嫌疑。”
李燃慌了:“你们可以去查呀,昨天晚上8点多李文杰去我家里找我,当时我的邻居也看到了。而且我家里还有一只被他下了药的杯子,我听说那种药不容易代谢,你们现在给我做检查应该还能检查的出。”
周颂叠着腿,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托着下颚看着她,微笑道:“你很聪明,立刻就想到自证清白的方法。”
李燃:“我这是迫不得已。”
韩飞鹭把她的手机递给她,道:“开锁。”
李燃配合地开了锁,又把手机还给他。韩飞鹭接手机时留意看了看她的手,她两只手全都做了美甲,指甲上涂了至少四五层指甲油,贴着碎锆石。手机开了锁,韩飞鹭调出她的通讯记录,果然看到昨晚7点多她和李文杰通了几次电话。看过通讯记录,他又退出去翻找短信。
在韩飞鹭检查她的手机时,周颂目光淡淡地看着李燃,道:“你刚才说不想致李文杰于死地,只是想把车停下来。可副驾驶的车窗沾满胶布,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很阴险,乍一听令人莫名其妙,不知其意。但对提前准备好答案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很透明的问题。如果李燃撒谎,其实车祸是她蓄意车祸,那么胶布就是她提前准备,这个问题当然也就不难理解。
周颂看出她现在急于自证清白,而人在急躁中往往会失误,所以他轻描淡写地丢出一个陷阱,引李燃下套。然而他失望了,李燃一脸疑惑地问:“什么胶布?”
周颂:“......你没发现副驾驶前的挡风玻璃上粘着胶布?”
李燃皱着眉回忆片刻:“哦,我想起来了。李文杰把我从后备箱放出来,让我坐在副驾驶,我的确看到前面挡风玻璃上粘着胶布。当时李文杰还解释了,说刚才前面的车扔出一只可乐罐,把玻璃砸裂了,所以他才用胶布把玻璃粘住。”
她的解释趋近完美,但是周颂还不是不肯放过她:“你们在路上走了多久?”
李燃:“我醒之前他就在开车,我也不知道他开了多久。”
周颂:“你怎么会不知道?醒来没看时间吗?”
李燃:“没有,我的手机被他拿走了。”
周颂:“没戴手表?”
李燃:“没有,我被他绑走之前在家,没戴手表。”
周颂:“那你也应该知道大概时间才对,比如顺嘴问一句,或者看看太阳。”
李燃被他翻来覆去地问,逐渐变得焦躁:“可我真的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他开了多久。”
周颂步步紧赶着她问:“那我们来猜一猜,当时是傍晚还是中午?”
李燃扶着额头,疲于应付:“应该是中午,还没到傍晚。”
周颂:“中午一两点?那你们的速度挺慢。”
李燃:“好像吧,我不清楚。”
周颂:“速度快慢你也不清楚,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回避。”
李燃:“我没有回避,我是真的不清楚。”
周颂:“慢慢回忆你就清楚了,你拉手刹的时候大概几点?是傍晚吗?”
李燃:“应该是,当时太阳移到西边了。”
周颂:“太阳移到西边是几点?落日可是要持续好几个小时呢。”
李燃脸色愈加虚白:“大概是四五点的样子。”
周颂:“据我所知李文杰至少在路上走了四五个小时,也就是说你们中午12点才出发?”
李燃:“既然你都查出来了,那就是吧。”
周颂:“可是不对啊,李文杰中午3点多才离开酒店,你们怎么会12点就出发?”
李燃:“可能是我记错了,我们3点多才从——”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李燃像是大梦初醒,发现自己掉入周颂设置的时间怪圈,她只顾着和周颂辩论时间,却忽视了周颂在混乱中抛出的位置陷阱。周颂很狡猾,他在分散她的注意力,搅乱她的思绪,试图打破她口述环节中的任意一环,只要一环被打破,她的连环套将被彻底粉碎。
李燃低着头,但能看到此时周颂和韩飞鹭都在盯着自己,像空中的鹰盯着地面躲藏的白兔。她把脸抹了抹,抬起头,像是白兔一样无辜:“你把我绕糊涂了,你在说什么酒店?”
韩飞鹭旁听至此,感觉刚才听了一场精彩之极的辩论,即使对方辩手防守的固若金汤导致我方惜败,他还是在心里暗暗地敬佩对手。
两人离开李燃的病房。周颂刚才落败,心情不爽,把传单折成的纸扇摇的呼呼直响。
韩飞鹭拿着手机给下属发消息,笑道:“这只是第一回合,知己知彼才能屡战屡胜,你输在轻敌。”
他们乘电梯下楼,周颂瞥见韩飞鹭的手机停在微博页面,便道:“你还有心思上网?”
韩飞鹭:“我刚才看到李燃的微博登录了这个账号,但账号里什么都没有,内容全都已经删光了。”
周颂:“有问题?”
韩飞鹭:“目前看来没问题,但是非常时期需要处处谨慎,就算看起来没问题也要保持疑心。我已经让人调查这个账号,先查到已经被删除的内容再说。”
从医院出来,周颂要回公司,韩飞鹭要回单位,俩人的方向正好相反。韩飞鹭念及他跟着自己奔波半日,便道:“我送你?”
周颂瞥他一眼,道:“省省吧,你要是想送我,就不会多余问我。”
韩飞鹭笑道:“你知道这案子有多棘手,我有多忙,你打车走吧,我待会儿给你发红包,给你报销车费。”
周颂没搭腔,摆了摆手就走了。
他旷工半日,粱桭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他现在才有时间把手机拿出来看粱桭教训他。没看几条消息,他和一个穿黑衣带黑帽的壮汉擦身而过,他当即勒停脚步,转身回望,盯着人流中那个高大的背影,拨出韩飞鹭的电话。
韩飞鹭:“这么快就想我了?”
周颂:“你们在找冯达年?”
韩飞鹭:“对,怎么?”
周颂唇角一弯,笑了:“他正向你走过去,戴黑色鸭舌帽的那个。”
韩飞鹭的车才开出去几十米远,恰好要转弯,把车开到右转车道路口处就看到路口斑马线外站着一群等绿灯的行人,冯达年一身黑衣的高大身形很是显眼。
韩飞鹭:“我看到他了。”
周颂挂了电话,站在路边往前看,看到韩飞鹭的越野靠边停车,然后韩飞鹭从车上下来,走到冯达年身后一巴掌拍在冯达年肩上。冯达年回头的瞬间,韩飞鹭挥出一记重拳把他揍翻。
周颂看到这里,拦下一辆出租车,深藏功与名地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