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浮婼辰时便被领去了面圣。
然而直至毒辣的日头头顶当空照,御书房进进出出的臣工不少,却不见君上召见。
她垂手站立在御书房外,腹中空虚,冷不丁冒出一道声响。她似浑然未觉,唯有额上细密的汗珠,显出她的体力不支。
“阿婼有心报效君上,如今恐是难以支撑。定国公府世子爷那边,想来阿婼也只能九泉之下为君上解忧了。”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番话,她不负她那副柔若无骨的身子骨,就这么晕厥了过去。
外头的小内侍见此,忙进去禀报给张烟杆,将她说的那话依样学了一番。
张烟杆又照原样儿对召见臣工的君上禀了。
周钦衍皱了皱眉,开恩般命饥肠辘辘的臣工们归去用膳。
“在牢里不见天日地磋磨了七日都没死绝,这会子晒个日头就要西去了?”年轻的君王显然是不信的,“去将她带进来。”
很快,浮婼便被扶到了御书房。
女子被扶到了椅上,没骨头似地垂着螓首。云鬟雾鬓,柳眉微蹙,娇艳动人。饶是被晒得肤色通红了些,也难掩那一身白皙嫩滑的美人皮子。
“醒来。”
年轻的君王不疾不徐地走近,手中的奏章在她发顶轻敲了下。
浮婼也不装了,幽幽睁开了双眸。那水波般的潋滟眸子含着几分委屈与彷徨,惹人心折。
“君上。”她病恹恹般慌忙站起,跪下,以手触额行礼。
周钦衍也不喊起,只是坐在了她旁边那把檀木椅上,悠闲地吃了块枣糕。随即似想起什么,他吩咐张烟杆:“传膳。”
多日不曾正经地用过膳食了,再加之今日还水米未进,浮婼闻到那阵阵饭菜香,只觉得那股好不容易被她压下的饥饿感再次来袭。这一次,来势汹汹,根本不给她反抗的余地。
“咕——”
丢丑了。
头顶,终于传来了君王的声音。
“知道为什么本君要留着你吗?”
男人语声慵懒随意,似极为欣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庖厨之艺,每一箸都品出了别样的滋味。
浮婼轻咬发干的唇,喉中干涩,腹中空虚,只觉得每听到一点儿细嚼慢咽的声音都是莫大的煎熬。
“君上仁德,定是不愿滥杀无辜的。”
见他迟迟没有发话,浮婼不得不继续道:“君上留着阿婼这条贱命,原因有二。”
“哦?”年轻的君王总算是来了一丝兴致,恩赐般亲自斟满了一杯水递给她。
久旱逢甘霖,浮婼也不客气,接过一饮而尽。
润过唇瓣,她继续道:“其一,君上想查出禁军的问题。”
他挑眉:“说来听听。”
“阿婼虽说不记得那夜自己轻薄君上之事了。但阿婼总觉得,自己即便有色心,应也是没这色胆的。而且,以阿婼的能力,应也是办不到避过定国公府内巡视的护院来到君上入住的小院,且还避过君上从宫内带来的禁军潜入君上的寝房出现在君上就寝的床榻上。牢不可破的小院防守轻松便被阿婼突破,那么这唯一的问题,便出在了当时护卫小院的禁军身上。”
周钦衍定定地望着眼前依旧垂首而跪的女子。
那夜定国公府她的爬床事件,以她跳楼自尽画上圆点。他不深究,究其根本,竟是被她一语道破。
且不说定国公府的护院,单是他带到国公府的宫中禁军,便是个顶个的精锐。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他第一时间进行彻查。只不过他们中,竟无一人知晓浮婼究竟是怎样进的他的屋爬的他的床。
天子禁军,拱卫皇城,护君王安危。可如今,竟出现了如此重大的纰漏!偏偏他此番带出宫的,皆是他用刀山火海来测过忠诚的亲卫,一时之间,竟揪不出一个可疑之人。
好在这胆大包天的贱婢只是想要侍君。若她想要弑君,那夜自是不能善了。
“君上安危,事关社稷。若一日揪不出禁军的问题,便多一日的不宁。然则他们的身家底细,必定早已造册,明面上应是查不出什么。是以,君上必定也在犯难。阿婼不才,愿为君上驱使,与君上一道找出其中的关窍所在。”
周钦衍定定地瞧着她,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自荐驱使。
银匙舀动着那道煨得酥软的鸽子汤,他细品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