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面上总算出现了些笑意,挥挥手命顺才退下,又问道,“今日叫你来,是因为多日不见你父亲上朝来,想问一问他身上的病痛可好些了,若是有需要,哀家派太医入府诊治也是应当的。”
宋萍一笑,“有劳姑母惦念,父亲的病已经好多了,都是些老毛病,如今也只能养着,您惦记着我父亲,我父亲也时常记挂着您,常嘱咐我进宫向姑母请安,只是皇宫并非别处,我到底是外臣,不好常来,如今见到姑母身体健康,我也就放心了。”
听到宋萍说起他的父亲,太后面上也出现了一丝感怀,“哀家和你父亲是亲兄妹,当年你亲祖母去世的早,祖父又另娶,哀家和你父亲受尽了后母的磋磨,若非是他护着哀家,哀家又哪里能有今日的荣耀呢?你父亲腿疼的老毛病,也是替哀家挨罚所致。”
见太后似有感怀之意,宋萍忙劝说,“姑母不必为此哀伤,父亲和姑母是亲兄妹,自当互相扶持,而我也常将陛下当成是亲弟弟看待,时常读书至深夜,以图为陛下尽心出力。”
“你有心了。”太后满意一笑。
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顺才忙命人给宋萍搬来一个板凳。
凳子被放在身后,宋萍却并不坐,反而朝着太后跪下,诚恳的说道,“姑母赎罪。”
太后的神情并不见意外,只是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的问道,“你既没有犯错,又何必来请罪呢?”
宋萍却并没有顺着太后的话说下去,只继续说道,“今日在朝会上,我一时冒进想替姑母处置了摄政王,却不曾想过姑母此时不动沈晏,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我本以姑母的意愿为己任,今日却误察了姑母的意思,宋萍该罚,还请姑母责罚。”
这话一说完,太后的态度才不像是先前那样淡淡的,还拉着上一辈人的事情说话。
“你是年轻人,冒进些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起来说话吧。”
宋萍这才起身,自顾自的坐在了一旁。
今日要请罪不假,但也不能叫太后觉得宋萍将她当作是太后而非是姑母。
在这深宫之中,太后虽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但其的孤独寂寞,自然也是无人能懂,更何况如今小皇帝并不跟太后亲近,如今能说得上话的后辈,就剩下一个亲哥哥的儿子。
宋萍知道太后和自己父亲兄妹情深,便只当自己将太后的半个儿子看待,但偶尔,也需要将姑母当成是杀父果断的太后来尊敬。
他很聪明,分寸尺度把握的刚刚好,否则也不会叫太后如此宠信有加了。
果然,看到宋萍落座,太后的神情就更加的高兴了,带着些不同于面见外臣的随意,“哀家知道你不喜欢沈晏,哀家也不喜欢沈晏,那样一个心机深沉之辈,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一定要除掉,但是如今咱们抓不到他什么把柄,连江浙举子闹事他也将这件事处理的无一错漏,如今实在不是动他的时候。”
宋萍忙应声,“姑母思虑周全,宋萍受教了。”
“哀家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谈不上什么教不教的。”太后摇了摇头,“如今沈晏主张要我放权,得了那些老头子的支持,若是此时动了他,必然会引得人心惶惶,实在是得不偿失。”
“是。”
宋萍忙躬身,又道,“我以后一定多思索,再不叫姑母烦忧。”
太后笑着点头,又转身去批折子了。
宋萍半天不见太后再做训示,这才起身告退,“朝政再要紧,姑母也要注意身子,后宫不宜久待,外臣先告退了。”
说着,转身离去的时候,朝着顺才使了个眼神。
顺才先是一愣,随后悄悄地看了眼太后。
太后并没有发现二人的小动作,只是说道,“好生将宋大人送出宫去。”
不等其他人应声,顺才忙笑着应了声是,随后跟在宋萍身后走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面色皆是如常,但说的却是足够叫人掉脑袋的大逆不道之言。
“近日姑母对小皇帝态度怎么样?”
顺才微微一笑,手中浮尘扬了扬,“太后虽有爱子之心,奈何陛下不信这个生母,反而和那些对太后娘娘有为逆之心的奸臣越走越近,这怎么能不叫太后寒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