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啊,我不生气。”云垂野说不生气,似乎真就不生气了,道,“其实我也不是想娶她,但无奈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哦,侯爷,那个终身大事可不能用来开玩笑,可千万别在这件事上委屈了自己。”扶渊的眼睛映着月光,很清亮。
“你这么不希望我娶她?”云垂野扑哧一声笑了。
“啊不是”扶渊被他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我有个朋友很仰慕周师姐”
“哦,这样啊。”云垂野收回目光。
两人回了章华馆,大殿里歌舞依旧,众人根本没有意识到方才发生了多么凶险的事情。云垂野的衣服破了一道,但好在有长发遮着。扶渊给他弄了一个小障眼法,保证连天帝都看不出来。
当周同尘看到扶、云两个又有说有笑地站在一起的时候,人几乎是崩溃的。
待扶渊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定,钟离宴投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扶渊笑着摇摇头,示意没什么问题。
今日成贵妃的父兄还有侄子侄女都来了,成贵妃自然开心的紧,都有些得意忘形了一旁玲妃可就没那么高兴了,她哥哥去北疆戍边,还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呢。
成贵妃的快乐似乎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扶渊进来的时候,她正一口一个的“妹妹”,亲热的与玲妃说她的伤心事。玲妃也不反驳,甚至神色亦是有几分淡然的。想来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
钟离寒霁坐在母亲身边,母女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好戏就要开始了。
须臾,歌舞尽散,便有太监上来通报,说殿外有人欲面圣诉冤,天帝吩咐太监带人上来,众人皆是屏气凝神,或玩味或期待的看着殿外这算是历年来最有看头的一个节目了。
一位青衣妇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进殿,步履稍显蹒跚,却掩盖不了姿态里的优雅,一看就是在宫里呆久的老人。不过她衣着打扮与宫外女子无异,看来是已经被放出去的了。妇人先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又问了天帝与众人的安,然而之后的第一句话却不是陈述冤情,而是倏的抬起头,用那双饱经风霜浑浊却尚且带着一丝清明的眼睛,不卑不亢的问道:“昭仪娘娘可还记得我?”
一时间窃窃私语的众人都安静了,有茫然,有不解怎么还有伸冤拿昭仪娘娘开涮的?就算她家世不好,那好歹也是天帝的女人,五公主的生母。不过俄而大家又想明白了,这不就是玲妃娘娘和昭仪娘娘安排的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下就能见分晓了。
冯昭仪脸上却亦是不解,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早有准备。因为这件事她们是交给礼部去办的,玲妃说没问题,她便也没有多管。她犹豫一下,看了一眼天帝,天帝便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冯昭仪见了,便柔声对那妇人说:“本宫记性不大好,确实记不清了。”
妇人低下头,道:“奴婢姓陆,以前在宫里曾经和娘娘您一同在贵妃娘娘宫里伺候。”
“哦?”成贵妃奇道,“抬起头来,你莫不是陆湘儿?”
“正是奴婢。”陆姑姑道,“天下人皆道贵人多忘事,奴婢便思量着贵妃娘娘定然不会记得奴婢了,但我与昭仪娘娘曾是一起进的宫,又被分到了一个宫里,很是投缘,曾以姐妹相称,却不想竟是昭仪娘娘不记得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感情,自顾自的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贵妃,这人是”天帝看向成贵妃。
“回陛下,陆姑姑曾是我宫里的一等婢女,后来到了年纪,就放出去了。再后来我记得又进了宫,伺候昭明皇后,后来宁儿出生了,她就给宁儿当了乳娘,再后来就没消息了,看来是出宫了。”成贵妃娇声道。
冯昭仪脸色变了几遍,强笑道:“原来是陆姐姐,当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有何怨情要诉?说出来,陛下一定会给你伸冤的。”
“哼。”陆姑姑低笑一声,霍然抬头,对天帝道,“陛下,奴婢要说的是当年昭明皇后薨逝真相!求陛下为皇后娘娘做主!”言罢,就伏地叩起头来。
扶渊身旁的习洛书听了,震惊地站了起来,酒杯从手里摔倒桌上,又滚到地板上,琼浆玉液打湿了衣摆他何曾如此失态过。
天帝也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抬手指着陆姑姑,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最后还是习洛书先反应过来,他重新坐下,置于桌案上的手攥紧了,关节苍白,声音是少有的严厉,神色却有悲恸之意:“你可想清楚了,话不能乱说。”
“回相爷,奴婢所说,绝无半句虚言。”陆姑姑不卑不亢。
陆姑姑再顿首:“启禀陛下,太子殿下,习相,奴婢曾在先皇后怀着六公主时,受奸人所控制,给皇后娘娘下了药六殿下身体不好也是因为”
!!!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是你害了我母后?!”钟离宴霍然起身。
“回殿下,不止奴婢,当年重华宫里的人大多不干净我们都是被奸人所控制啊!宫里的姐妹们都被灭了口,只有奴婢一人侥幸逃脱,奴婢寝食难安,日夜”
“够了!”天帝面色更加阴沉,他也顾不得现下是什么场合了,“你说你是被控制,可有证据?”
“有!”陆姑姑含泪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笺,交给太监呈了上去,“就是这个!奴婢保存得很好,陛下交给太医,应该还能检查出上面毒药的残留!”
“陛下!”扶渊越桌上前,半跪在地,把钟离宴中毒时那张纸笺拿出来,“这是前些天太子殿下中毒时在他枕下发现的,当时我们没有在意,可那晚小渊在东宫留宿,也有人意图对我不轨,被东宫的护卫抓了个正着。小渊瞧着,似乎是一样的东西。”
“不、不是我”冯昭仪颤声道,面容可怖,“不是我”
“娘,你胡说什么!”钟离寒霁压低了嗓子。
天帝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厉声喝道:“不是你什么?!”
“不是我害的太子!不是我不是”冯昭仪似乎是被什么魇住了,抖得像个筛子,任钟离寒霁怎样叫唤都无济于事。
“那是谁害的皇后?!”天帝怒发冲冠,起身将面前的金盘玉盏摔了一地。
冯昭仪崩溃大哭,她一把推开钟离寒霁,跪行几步,伏地不住叩头:“陛下,我也不想啊,那人说那人说”
钟离寒霁跑到她母妃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张开双臂母鸡护崽似的将她母妃护在身后:“求父皇明鉴,怎可因为一个贱婢的一面之词就将母妃定罪?这分明就是有人蓄意陷害!求父皇明鉴!”
说罢,她也哭起来,雨打芙蓉,最是惹人怜惜。
但扶渊不会给天帝心软的机会。
刑部尚书见状,立刻上前道:“陛下,之前扶渊上神在嘉兴楼遇刺,种种线索都指向后宫,下官苦于没有确切线索,才不能尽快定案,如今看来”
“你放肆!别什么帽子都往我母妃身上扣!”钟离寒霁回身骂道,尚书大人缩缩脖子,低着头不言语了。
刑部尚书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却足够令在场所有人认为,这一切就是冯昭仪做的。
世人不需要知道真相,给他们一个结果就足够了。
作者题外话:推荐二斯特洛夫斯基的白鹤三绝和万里雪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