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车子里不冷也不热,钟雨靠在椅背里,不知怎的,莫名觉得疲惫得很。养了会儿神,不知何时竟真睡了过去。
直到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风拂面,才一下睁开眼来。
发觉车子已经停下了,小许替她打开了车门,正站在外头,小声地喊道:“钟总,到家了。”
风就是从打开的车门中灌进来的。
钟雨缓了缓神,嗯了一声,下了车。
她在路旁站定,对小许道了句:“今天劳烦你了,辛苦了。”
小许顿时满脸笑容:“哪里哪里,不辛苦不辛苦。钟总您先上去吧,我这就去把您的车给您开回来。”
钟雨点了点头,冲他微笑了一下,在他殷勤的目送下转身朝楼里走去。
吹了一会儿夜风,不仅没把困意吹走,反倒好像更累了。钟雨回到家里匆匆洗了个澡,往床上一栽便睡了过去。
失恋这种事说起来可大也可小,因人而异,但凡是真心相待过的,多少总会有些余波难忘。
昨晚钟雨经过道观一事的打岔,原本暂时已经没怎么想起来。可一觉睡醒之后,面对着空荡又安静的房间,便又有几分滋味上了心头。
床头还放着两个棉布玩偶,一只兔子,一个圆滚滚的猪,是姜馥郁去玩抓娃娃的时候带回来的。钟雨看了它俩一会儿,叹口气,抓抓头发,爬起来准备上班。
班还是要上的。钟雨毕竟是钟雨,旷工一天,已经算是极罕有的放任情绪的表现了。
钟雨在公司股份不少,所以其实严格来说她这也算是在给自己打工,仗着年轻精力好,几乎全年无休。也是因着这一路都是这么拼过来的,高压都已经成了习惯了。她平常也没什么爱玩的,偶有闲暇,最多也就是在家看看书。
直到后来认识了姜馥郁,才慢慢将下班以后的时间空了出来,用来陪他看看电视电影,逛逛街。工作和家庭,钟雨从前只有前者,遇见姜馥郁之后,才渐渐开始尝试着把后者也排入日程当中。
钟雨一边刷牙一边打开手机看了眼,小许已经把航班信息发了过来,十分钟前的一条最新信息是在来接的路上了。
昨天虽然已经让小郑先去了,但她自己肯定还是得要亲自走上一趟的。
钟雨原本的计划是乘今早八点多的飞机,凌晨前能落地,然后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能够开始投入工作。
而这份计划很快终止于她随手拉开冰箱的门,准备找点吃的,结果在里头看到了一颗人头的时候。
准确地说,是大半个人头。
背对着冰箱门的方向,挤在两个隔层之间。那隔层对一颗人头来说有点太窄了,将它挤得整个头皮都贴在了半透明的层板上。
而之所以说是大半个头,是因为这人头的顶上有一小半是没有的,看起来像是被刀或者斧头什么的给劈掉了,斜斜露出里头半干不干的糊状脑体,看起来有点像个开了顶的椰子。
那实在是颗很丑陋的头颅,头发很脏,小缕小缕黏成小股,稀稀拉拉地缀在已经有些干硬的头皮上。头颅下方从脖子的位置断裂,断口呈锯齿状,血早已经流尽了,呈现出一种死猪肉一般僵硬的惨白色。
钟雨开冰箱,是想给自己煮个早饭。但现在她不仅完全不饿了,还有点想吐。
毫无防备之下突然见到这种恐怖场面,钟雨脑中一片空白。
她“嘭”地把冰箱门重重地一甩,噔噔噔连退几步,直到后背撞在了客厅前放着的博古架上。
钟雨一个激灵,一回头将架子上的棒球棍给抄了下来,抓在手中,警惕万分地环视着整个屋子。
她在国内没有什么熟悉的朋友,电子门禁录入的信息除了她自己之外也只有一个姜馥郁。这就已经排除了所有恶劣玩笑的可能性,于是钟雨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有人闯进来了。
且闯入者无疑无疑是个极恶劣的心理变态。
钟雨脑中已经设想好了这种人的行凶套路:先偷偷溜进来,然后在某个受害者必经之处制造出一些恐怖画面,让受害者猝不及防之下大受惊吓,然后再趁其心神失守、疏于防备的时候出手攻击。
好在国内是禁枪的,想起这一点的时候,钟雨心下微微松了些,觉得自己未尝没有一搏之力。
她紧握着手中长长的棒球棍,定了定神,先朝厨房走去。厨房无疑是最危险的一处,因为里面放有大量的锋利刀具。
短短十来步距离,钟雨走得是小心翼翼、警惕万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套房子的厨房是设计得很大的,面积跟外面的客厅相仿。整体呈开放式结构,包括有两处吧台、一套沙发。风格总体清爽简洁,左右各有两大扇窗户,空间明亮开阔,烹饪区之外设有一环大理石长桌作为隔断,与墙角一大一小两个同色吧台遥相呼应。
厨房里一片安静,一眼看去,似乎不见任何异常。钟雨神经紧绷着,从门边开始,一点一点依次把所有可能藏人的柜子全都打开了,包括吧台后面那架银灰色的大冰箱。
与外面放着速食菜、速冻食品跟饮料水果的冰箱不同,厨房里的这一个是用来储存大块的肉和蔬菜的,体积格外的大。如果把中间的隔层拿走,藏下一个成年人也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