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中,“咔嚓”一阵短促的破冰声从冰湖传来。
二人同时看向冰湖处,只见湖底有如鱼跃一般冲出了十几道人影,为守一个正是李从,此时已是伤痕累累如丧家之犬,这些人一滚上岸,便分作两拨,立时缠斗起来。
刀剑相击的声音在呼啸寒风中平添一抹萧瑟。
很快地,他们身下的雪地被染上片片红色,李从带着的人马也渐渐不敌。
他们作为第三只手,隐匿在一旁,伺机而动。
这时,顾衍朝身旁伸出一只手,长亭立即递上一把长弓,宽而有力的大掌拉开弓弦,弓弦缓缓张开,张开,绷紧,“咻”地一声,带着万夫莫当的气势往下激射而去。
箭无虚发,先前死死缠住李从的一人小腿被突如其来的箭矢贯穿,直直钉入地下,一时痛极,半跪了下来,事先埋伏在侧的暗卫们像一个个鬼魅忽然出现,将这十来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撂倒。
看来可以收网了。
正准备下山,瞬间从湖边传来了一声惨叫,辛越大惊,只见那半跪的男子仰天长笑,他面前的李从却缓缓向后倒去。
出了变故,顾衍脸色微沉,止了脚步不知在想什么。
山下的人飞快纵马上前禀报:“侯爷,俩都死了,属下将他们缴了械,没想到那死士早已服了剧毒,临死将带毒的血抹到了李从胸前伤口里,毒侵心脉,已经断气了。”
顾衍迎着山风,慢慢对辛越道:“走吧。”
语气中有意料之内的平静和隐隐的嗜血之意。
辛越了然,人都被灭口了,确实没有再看的必要。
线索又断了,她有些怅然,顾衍的布置不可谓不缜密,但仍有变故发生,他忙活几日得了一场空,心底里不知该如何懊恼,又碍着她,不愿将这懊恼发作出来,憋在心里怕是会愁坏肠子。
辛越自觉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此时宽慰他一二句,倒也不算逾越,便清了清嗓子,老成道:“说来这事本就错综复杂,横来有古羌、大齐、渭国几方势力的渗透,竖着至少是筹谋了三年以上,探寻间遇了些波折也实属正常,你,你不必太过忧心。”
顾衍还在皱着眉头思索,他这番布置,果然令背后那人忍不住伸了手,是该趁机将那黑手剁下来,还是将它放回去,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听了辛越的话一怔,仔细品了品,下一刻眼里便有了笑意,只是面上更加沉痛了三分,道:“我苦心布置多年,一朝付诸流水,着实非常心痛。”
“啊?”辛越有些奇怪,“多年?你不是刚到云城吗?”
顾衍立即改口,“这些小节不必介怀,你能关心我,我十分受用,若你能再说一些,我必会重整旗鼓,一举将他们拿下。”
看着顾衍企盼、受伤、沉痛、小心翼翼的眼神,辛越再是能扯都让他顶回去了。
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声:“你努力些罢。”
“……”
顾衍沉默了。
上了马车后辛越仍浸在自己的思索中,不自觉问道:“派人杀李从的,就是三年前炸我的吧?”
“嗯。”顾衍神色一沉。
“这人能在云城暗中做出这么多动作,能量不小,所以……定然是京中人,是不是?”
“是。”
“今日的安排,只有你的人吗?”辛越试探着问。
“没错。”顾衍看了一眼辛越,眼中带了欣赏。
嗯?辛越懵了。都是他的人,那么消息怎么泄出去的?
很快顾衍补充道:“然而此事,七日前我已密奏一封,快马报了回京。”
啊!原来是这样,辛越恍然大悟,密奏回京,上达天听,这个过程中,也有数人能接触到密奏的内容,她吁了口气:“所以今天扯网的,除了明面上的你,其实还有人知道,那死士的毒就是那人扯开的一个小口子,杀了小虾米断了线索,来让自己脱身?”
“是,怕吗?”顾衍定定看着她。
“有勇有谋,我被炸得不冤。”辛越不理他,反叹了一句。
……没见过大仇未报,还为敌人叫好的。
这趟捕鱼之途,好像捕到了鱼,又好像什么也没捕到,但好歹有个收获,那便是李从藏起来的那个匣子,可惜那匣子从保命符变成了他的催命符。
当夜顾衍便给辛越看了那匣子里的东西,辛越却不明白,一块灰扑扑的破布有什么好藏的。
问顾衍可知道这破布是什么,他却只是一笑,并不说话。
线索虽断了,但对顾衍来说,找到了辛越便有妻万事足,已经开始着人打点回京事宜了。
长亭报完回京行程,顾衍颔首。
辛越沉默不语。
待他退出去之后,辛越搁下茶盏,直视他的目光:“我不跟你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