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沫回到居住的宅院关上门修习,不过半刻她就停了下来。
眼睛不盯着墨迟,实在难以安心。
她想起去给山民发药时,在墨迟家的窗口看到墙壁贴着一张褪色的年画,上面是一个抱着鲤鱼的胖娃娃。
她虽不能操纵画中人,但可以与之交易。
璃沫用手指点算出年画的八卦之位,拿出一张纸,用毛笔画了一大一小连在一起的圈代表年画娃娃,又给它怀里画了一只鱼。接着用银针刺破指腹,以血为媒在纸上写了招灵二字。
关着窗户的房间突然起了一股阴风,将床榻的帷帐吹得向帆一样,璃沫知道画灵招来了,顿时集中心神。
纸面上,年画娃娃的脸上,两滴墨汁汇成的眼珠诡异地转了转,东凑凑西看看,最终盯住了璃沫。
璃沫心下不由一紧。
一道细小的声音从纸面传过来,“你...谁?”
璃沫知道小鬼最难打交道,因此用商量的语气道:“请你帮我办件事,帮我看住你房里那个少年,他做什么都告诉我,我给你报酬。”
“我干不了...我眼睛不好......”年画娃娃脸上挤出一团红晕,“我挂在墙上好几年了,眼睛退色了。”
璃沫顿时无语。
“不过我耳朵颜色鲜亮,能大体听出他做什么,但有时候也会听岔,不保真。”年画娃娃局促地扭了扭,“你觉得行吗?”
璃沫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行,那你要什么做酬劳呢?”
“我想要重新涂一遍色。”年画娃娃小声道,怕璃沫不答应,又连忙补充,“嫌麻烦的话,鱼可以不涂。”
简易版的鱼似乎听懂了话,不满地甩了一下尾巴,甩出几滴墨汁。
画中灵大都贪婪刁钻,开出的条件也都是漫天要价,璃沫实不知墨迟房中的年画如此的......质朴。
“可以。”璃沫道,“但可能要等些时候。”现在去给它涂了色,是觉得墨迟瞎吗?
年画娃娃的豆豆眼立刻弯成橘子瓣,“等久些没关系,但要把我画的鲜亮一点。主人他只我一个装饰品,隔壁年年换。我想变漂亮点,给他争光。”
璃沫眸光微动,心里生出一丝犹豫,这个年画娃娃似乎很忠心啊,它还能告诉她真话吗?
一直到傍晚,年画娃娃都没有再动。
璃沫准备入睡时,年画娃娃动了起来,眼里流出大滴大滴的墨汁,“主人走了。”
璃沫不解,“什么走了?”不怪她听不懂,这个走了就很灵性,可解读的意思太多了。
“走了就是离开鹿灵山的意思。”年画娃娃道,“我听到他装了一只碗,装了一双筷子,还装了两套衣衫一双鞋。”
“或许是你听错了?”
“我没听错,我还听到他往南边去了。”
南边通往鹿灵山的后山脉,翻过去就是东洲。墨迟没到办公验的年龄,无法通过正常方式离开西洲,只能翻山过岭。
璃沫紧蹙眉头,她选择李璃沫作为穿越对象,就是因为李璃沫跟墨迟都在鹿灵山。墨迟的过去连天界都没探出一二,他一出世便将天界击溃一半。若不是如此,她也不必束手束脚只能干守着提防他入魔。
墨迟走了,就等于任务失败。世界万千之大,她根本没办法找到他。
想到这里,璃沫利索地找出符袋,把李庭慕给她写的符纸都装上,拿起上次画的月亮门走出了房间。
深夜的山林朦胧起伏,树木芒草连成一片,就像黑纸剪成的碎片,连绵不断。在这样的环境里想找到一个人,实在太难了。
璃沫提着牛角做的灯笼,勉强辨识着方向。脚下已经没路了,刚开始还有一条细细的小道,不知什么时候,那条小道也消失不见。
夜晚的寒气逼人,身体越发沉重,等她发觉有些异样的时候,肩膀已经沉得直不起来了。脖子也开始冒凉气,不知从什么地方刮来的小股凉风,一个劲儿地吹她。
璃沫知道不太对劲,若是在另一个时空,她早就结出仙诀看看怎么回事了,但她现在灵力低微,根本捏不出来。
坐以待毙是不行的,璃沫盘腿坐下,缓缓吸引着周围的灵气注入丹巢,催化出丝丝灵力试着捏诀。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肩膀的灯都快让人吹灭了,还有功夫打坐。”
璃沫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墨迟就站在她面前,拎着一只生锈的铁灯照着什么。与此同时,她的肩膀一阵轻松,之前那股重压消失了。
“夜游婆。”墨迟伸手指了指。
“哪儿?”
“跑了。”
璃沫不信,“夜游婆凡人看不见,你怎么看见的?”
墨迟不答,淡淡扯了扯唇角。
他早就看见她了,一直在这边打转,明显是遇见了鬼打墙。初始,他只是好奇,堕灵也能鬼打墙吗?后来他发现有点不对,堕灵有八方之眼,能看到阴间阳间,怎么可能连身上趴着只夜游婆都不知道呢?
可他明明看到了真正的李璃沫,碎掉的魄灯被埋在了银杏树下,不是堕灵附体,那么她又是谁呢?
璃沫不知道自己的皮被扒的差不多了,她摸着脖子,觉得墨迟也许没说谎。人生来有三盏灯,头顶一盏,左右肩头各一盏。肩头的保护躯体五脏,头顶的护佑灵魂。
当肩膀的灯灭掉,人会生病卧床不起。当头顶的灯灭掉,人会直接死去。夜游婆生前的灯就是被吹灭的,死后化为怨鬼,专门吹人的灯。
刚才她背上像负着重物,脖子也一个劲的冒凉风,可不就是有人趴在她肩头吹嘛。
墨迟见她没事了,朝后指了个方向,“沿着这条小道往下走,就能回到山门。之前你遇到了鬼打墙才找不着路。再遇到这种事,咬破中指往地上滴三滴血,迷障自破。”
璃沫呆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破障之术?”
墨迟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少年粲然一笑,“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