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过去的十年里,没有自信瞒天过海的我不得不离开雁息,离开所有熟识哥哥和我的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任何一点闪失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至今仍置身在危险中的卧底和线人却很可能因此暴露,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命,我也得顾虑他们的安危。”
“……我明白。”看着江倦憔悴的容颜,连骁无法不心疼他。
天知道过去这些年,江倦要顶着怎样的压力负重前行,每当与故人重逢时,最痛苦的其实是他自己……
连骁问:“前些日子新闻曝光了姜惩的父亲姜誉生前的种种恶行,其中一桩就是陷害公安警察,导致江寻警官在爆炸中殉职,是不是他……”
“我爸出事的那天,姜誉确实出现在了现场,但我一直觉得事情有蹊跷,因为事后救援人员只找到了我父亲的残躯,姜誉就仿佛人间蒸发了,在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会轻易给姜誉定罪,你也不要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退一万步说,就算姜誉真的害死了我爸,这些事也与小惩无关。”
江倦说的淡然,过去十年,所有激荡的心潮都已平复,曾经入骨的恨意如今也悉数化解。
他说:“曾经我的确怨过小惩,或许这也是我当初选择离开他的原因之一吧,在那个年纪,任谁都没法接受自己的恋人是杀父仇人的儿子,我也恨了他许多年,可小惩从小是被他父亲抛弃的,是母亲艰辛将他抚养成人,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印象,直到姜誉死后天降巨额遗产,他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雁息大名鼎鼎的姜氏集团的当家人,我如果因为这个恨他,对他就太不公平了。”他苦笑道:“早就不是封建社会了,不时兴父债子偿那一套了。”
连骁叹道:“阿倦,你真是个好人,当初姜惩错过你真是一辈子的遗憾。”
“你错了,正是因为擦身而过,我们才能成就彼此。”江倦解下披在肩头的外衣,瘸腿走到窗前望着院里紧拥着的一双璧人,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艳羡,“是我对不起他,错过小惩,其实是我的报应。”
连骁纠结了半天,小心翼翼问道:“那你现在对他还有感情吗?”
“我是他的娘家人,自然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定义为亲情更恰当。当初汹涌的爱意在我衔恨的那些年里消磨殆尽了,那时我的精神状态堪忧,几次噩梦惊醒都差点杀了睡在我枕边的他,你不会懂得那种崩溃与无奈的,我也不会让你懂。”江倦背着手回过头来,目光真切,语气却是深切的悲哀,“不要可怜我,不要与我共情,我是个控制不住自己,连自己都恐惧的怪物。”
连骁哽住了,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追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人来陪你?其实不止姜惩,很多人都愿意陪你去走接下来的路,你不必一人独行,可以……”
办公室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他的话被迫中断。
“前妻,那个……”池清一头撞了进来,见两人都一脸惊愕看着自己,才意识到举止有些不妥,“啊,我来的着急,忘了要敲门了,要不我重新进一次……?”
这傻孩子让江倦多叹了口气,“不用了,下次记得就好。你这是怎么了,冒冒失失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啊不,没有,是萧法医喊你过去呢,让你赶紧去取尸检报告,别跟野男人一起……”
江倦一挑眉头,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池清心里叫苦不迭,硬着头皮支支吾吾道:“……别跟野男人一起鬼混,怀孕了他可不接盘的……”
江倦习惯了萧始满嘴跑火车,但连骁对此却毫无概念,一时激动捏扁了手里的纸杯,看着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池清瞪着眼睛猛吸一口气,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连骁你……”
“我陪你一起去。”实话说,连骁还真想认识一下这位明知自己不受待见还能厚着脸皮死缠烂打的货色。
江倦有预感,这两人要是碰上头,绝对比萧始和姜惩闹得还厉害,只得婉拒道:“这不合规矩,而且你今天也要执勤。我先走了,有空再聊。”
池清屁颠屁颠地打算跟着他出去,还没迈出门槛,就被拎着后领提了回来。
他一脸苦相地摇手告饶:“好汉爷,您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打断您表白的,实在是我上面有个鬼见愁的法师逼我,我身不由己……您放过我这次吧,来日我一定帮您报复回去,今晚就在他杯里放泻药,让他在他前妻床上大开杀戒行吗?”
“前妻?说的是阿倦?”
池清一脸茫然,指了指江倦离去的方向。
连骁的脸色不大好看,“为什么叫前妻,还有,在床上是什么意思?”
“我,我哪儿知道他们两个为啥离婚啊,反正法师说他今晚要去前妻家里过夜,那这种关系要是不发生点儿什么简直天理难容啊,要是给他来波大的,前妻就变成冤家了,大概连那一丁点儿复合的可能都没有了,我帮您到这个份儿上,好汉您饶我一命,应该不亏吧?”
“你说的那个人是法医?”
“嗯嗯嗯!”池清点头如捣蒜。
连骁冷笑一声,“正好,我是特警。”
“……有什么关系吗?”
“我打人,会比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