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了,我看也是,往后的事儿,大概是有人替着本阁摆平了。”
万珩翊迎着沈丹虞的笑,抬起手横额头上往前看。
“哎哟,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你们看溪洲那拱门,修的跟南天门似的。”
关川骛没心思看,还琢磨着俩人刚才的对话,那是啥意思啊?
“不是,万大人。”
“嗯?”
万珩翊疑惑回头。
“您跟沈大人正说些什么呢?”
“蠢呐,”万珩翊轻微转了转头,往身后那些护送卫士看了些,“不该问的事儿就憋着,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噢,万大人恕罪。”
关川骛意识到万珩翊看的是那帮跟着的人,没一个是自己人,这话在这儿,确实不该问。
“那我们方才谈论盐官儿的真实死因,无妨么?”
“无妨,”这事儿上,万珩翊听了关川骛的疑惑,倒是没有避讳,“若是盐官之死正常,你感觉皇上会派本阁来查?”
关川骛自知今儿个问的东西属实脱裤子放屁,于是便不再与他二人搭话了。
此话之后万珩翊与沈丹虞聊的都是些故地重游之类的,关川骛也接无可接。
“噢,一会子本阁去找徐清林,你们不要跟随,在那凤凰寺中寻三间住所,过午之后,与那住持支会一声,留下本阁的饭食便可。”
“他要不留呢?”
沈丹虞一边揪马绳,一边拆万珩翊的台。
“凤凰寺的老住持是本阁的交好,不留本阁的饭食不可能,倒是能扬了沈大人的饭碗。”
万珩翊斜睨一眼,自觉屁股底下有点歪,低头一看,原是自己的枣红大马跟沈丹虞的马正在那边蹭鼻子边走道儿。
“哎,去。”
万珩翊伸手扒拉沈丹虞骑的马,摸到它震颤的鼻孔,上头还带着些热乎水汽。
“说也奇怪,这回出巡,带了有四五十人的护卫队,怎么没个鸣锣开道的礼节?”
“有,应该说本来是有的,”万珩翊与沈丹虞讲道,“皇帝说按从前旧制,京官一品鸣锣十三响,与天子平齐,洲一级官员鸣锣十一响,你二人京官二三品,算洲一级,应当鸣锣十一响。”
“但如今,”万珩翊压低了声音,尽管后头离得够远,听不见,然而他坚信小心驶得万年船,仍不敢声张,“我们此种身份,用不得如此的大张旗鼓,全然不是什么光彩事儿,那日出发,本阁便没叫他们拿开道儿的锣,只带了集合的锣。”
“嗯,万大人做事果真妥帖。”
望山跑死马,那高高的南天门样式的引路拱门当时看着不远,实际又走了半个时辰,才顺当当的打这拱门里进去。
还鸣锣开道儿呢,瞅瞅这地方给皇帝造的,你感觉到起风时候,就说明地上的沙子马上就要刮脸上了。
万珩翊心下发痛又鄙夷,好歹一大洲,路上的百姓面黄肌瘦,三三两两,各个都跟人干一般瘦。
有个老人家穿着脏出油的破棉衣,脸上瘦的骨骼突兀,费力的举着个扁担,里头热气腾腾的,全是些带了粮食壳子的粗馒头。
“官爷,”那挑着馒头的老人家先是战战兢兢的看万珩翊了会子,而后大着胆子拦下他的马,“官爷一路辛苦了,可愿意买草民一个馒头充饥?”
还没等万珩翊说话,身后一声大喝将老人家吓得一哆嗦。
“哪来的臭要饭的!”
万珩翊闻声回头,原是护送卫队的头子过来,跑过来一把拉住老人家那干瘦的胳膊。
“这是朝中一品大员,谁要吃......”
“哎,这位将军。”
万珩翊翻身下马,飞起的官服让他看着活像一条水中散开的金鱼尾,顺势伸手攥住那头子粗壮的手腕。
“大人,您这是?”
卫队头子心下疑惑,往常自己护送的老爷们,那都是越见欺压这种人越高兴的,这是个什么怪人?
“本阁想吃个馒头,一路上有些饿了,正愁没有充饥的,一会子本阁、沈大人、关大人要在凤凰寺借宿,诸位先行解散,想到哪里吃住,都可以。”
见卫队们开始交头接耳,万珩翊大呵,将卫队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自己身上来。
万珩翊说的是:
“诸位自由行动无妨,只是要先与本阁约法三章。”
万珩翊的声音之浑厚,在街道内的所及之处嗡嗡作响,引得在屋内藏着猫着的百姓,纷纷推门观看。
“一、不得强抢民女,不得到青楼、窑子里寻欢作乐。”
“二、吃住随意,不可做鸡鸣狗盗,烧杀抢掠之事。”
“三、不得践踏百姓的田地、宅邸,借宿问求主人同意,不得起歹念。”
“违反者,”万珩翊一字一顿道,“斩,立,决。”
“这是什么狗日屁|眼儿的条框,困得大爷浑身好生不自在!”
那卫队头子原是皇帝带来的人,没规矩没王法,只会喊打喊杀,这会子便撸起袖子,端着个架子,脖子晃动着咔咔作响,提着沙包大的拳头往万珩翊那来了。
“您这小统领是说,不听本阁的话了呗?”
万珩翊就杵在原地,既不退缩,也不动弹,眉开眼笑的,说也奇怪,他平日里不爱笑,闷声干大事儿的时候就笑了。
这会子,那头子快要到了他面门前了。
那万珩翊是什么人,天灾人祸里的浪里白条,根本就不带怕的。
他站在这从容大笑,一边悄悄儿从腰际处摸索着什么,动作轻微,那卫队头头也并未注意。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不就是读了几页破草纸,你个丧家犬.......你,唔.....呕.....”
卫队头头满嘴的粪还没喷完,却抢先呕出一口血来,染红了自己胸前的襟子。
“官老爷杀人啦!”
“嘘,别瞎喊,这可是青天大老爷!”
“我看也是,这是好人,大家不要惊慌!”
“........”
得民心的时候儿,老百姓都替万珩翊维持秩序,叫他安心办大事儿。
原是那万珩翊操着鎏金龙纹细剑,抬剑径直穿了那头子的心脏,出剑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这本身习武的泼皮无赖,连剑的影子都没瞅见。
万珩翊早说过,他是武将出身,因沙场上吹的人皮肤干裂,他才从了文,依旧成绩优异。
武将出身又从文之人,随身带着一柄文人常佩的细剑,合情合理。
“诸位,还有谁,对本阁的命令有异议?”
万珩翊紧着将剑收入剑鞘之内,上头的龙纹叫人看得了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