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顾松年的面前已经没有了刑场,没有了喧嚣热闹的菜市口,只有一处破破烂烂的草堂。
时近深夜,外面大雨滂沱。
草堂四面山林环顾,屋顶漏着雨,雨水顺着细长的竹竿往外流去,滴滴答答落在棚下瓦缸中。
屋中木案前端坐着一个挑灯夜读的少年,还有一位发白须眉的老僧人。
老僧借着微弱的烛火缝补好一件外袍,叠整安置在少年旁边。
他起身走到内间翻出一些细软,收拾好便挑在肩头,蹑手蹑脚地套上草鞋和蓑笠,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看着老人的一举一动,顾松年忍不住心头一动。
师傅……
他记得前世自己推演过,这时的师傅是大限将近,所以离家朝西而去,在一片霞光中飞升为佛了。
那件破了的外袍,是他留给自己的保命法器金钟罩。
其实,崆峒印已经跟了顾松年很久,他之前都没有用过——这次用这法宝,是为了找到那件案子的凶手,顺便找到阴自己的小人。
那案子牵连甚广——凶手逍遥法外数十年,却仍未曝光于大庭广众之下。
他就是因为查了那件案子之后才被人诬陷偷盗秘宝的。
这次回来,他一定要阻止接下来那些惨案的发生。
念及此,顾松年放开手中的崆峒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顿时传遍全身——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顾松年的魂魄便飞到了少年体内。
“十四,衣服给你补好了。师傅出门一趟,你安心在家待着。切记,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尤其子时过后。”老僧抚了抚少年的头。
顾松年缓缓睁眼,抬头看向面前黄灯下的白发老僧。
老僧慈眉善目,十分枯瘦却两目炯炯有神。
“师傅,你要去哪?”顾松年放下手中古卷,起身作揖问道。
“道所在,便是我将去之地。记得师傅说过的话,今夜莫让任何人进来。”
老僧微微一笑,扭头撑起一把破了边角的油纸伞,步履蹒跚地消失在雨幕之中。
顾松年定定目送他远去,良久俯首作揖一拜。
师傅,祝您顺利飞升。
然后看向在夜风之下,摇摆着明灭不定的油灯。
记忆中,今日是他在这世界第一次直面妖魔的时候。
算算时间,那些吃人的家伙也快来了。
顾松年眯了眯眼睛,起身走进屋内一阵翻箱倒柜,再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盒朱砂还有几张符纸。
他提笔随意画了几张,贴在房间各个角落,然后披上那件外袍,继续开始攻读四书五经。
这里的穷人要想过上好日子,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读书。
虽然人人向往求仙之道,但鬼怪这种毕竟是神话传说中的存在,他们还是十分迷信忌惮的。
所以道士的身份在这个时代讨不到好。
想要查清那个案子,他就只能用别的身份离开大山。
但是,他不想靠近朝廷。
他要走别的路。
夜半子时。
长夜一声惊雷落下,破旧的小屋前多了一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