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涯睁开的眼,就仿佛突然打开的窗户,没有征兆,也不知晓其中究竟会露出什么来。
那目中的平静和漆黑,无不表现他此刻的心境:如古井般不起波澜。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醒来后的季无涯会有这种表现,即便是熟悉他的大虎,也是如此。
他在一旁,从侧面看着季无涯平静的神色以及双目,心痛无比。虽然他的心被搅碎了,可那代替了心痛的感觉出现在身体的所有位置,让得他的身躯都轻颤起来。
不久,季无涯轻声开口,声音犹如蚊虫般,仿佛是说给自己听,
“大虎,乌苏走了。”
大虎立刻来到季无涯身前,手紧紧的握着,不知该说什么。
稍后,又说,“大虎,子军找不到了。”大虎的身体颤栗程度渐渐明显,他感受的到季无涯心中的恐惧,此时的他彷徨的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
“无涯,俺在你身边,没事的。”
“不,大虎,有一天我们也会分开的。”两行积蓄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静静的打湿了枕席。
他早有预感,他们会有离别的那一日,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临了。尤其,是苏醒过来的乌苏如同换了个人一样,变得陌生而又冰冷。
不过他也清楚,乌苏的内心始终隐藏着什么不愿在他们面前表露。
季无涯撑着自己起身,看着大虎,抹了把泪水,笑了。
“大虎,有酒么,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大虎看着破涕而笑的季无涯,笑的那样灿烂,点了点头,取出一个葫芦,又拿出两个大碗,对半倒了出来。
但举起来看了看,有些纠结一般,又将一个碗中的一些倒入了另一个碗中,这样不停的倾倒了好几次,这才满意。
最后,将一个酒水与碗口平齐的大碗交给季无涯,而自己手中的那只碗,却只有很少一点。
“无涯,兽骨酿,是咱们岐山庄自己酿的。”
季无涯笑的更加开心,低头时,却见两人手中酒碗里的酒相差太多,一愣,将其拿来,再次倒了许多进去。
直到二人持平之后,这才满意,“大虎,你平时最爱喝兽骨酿,我可不沾你便宜。”
大虎憨厚的笑了,没有再说什么,两人碰了碗后直接咽下去一口,使得他煞白的脸色,红润的好似火炉般。
二人没有说什么,举起的酒碗中,那酒液里包含了一切,此刻那笑着的人,眼中溢满了泪水。
一只张开翅膀足有万丈的大鸟,远远看去高贵美丽,身上翎羽光芒流转,展翅中,飞速的略过大地。
而在它的头顶上,站着三个人。穿着黑袍的女子摘下了头罩,露出火红色的头发,此刻看向了那从离开敕宁学院后,便始终沉默的乌苏。
随后,她皱着眉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若是早些离开,也不会有这些事情。”
乌苏缓缓抬头,看向女子,似在乞求一样,那目光失落而又暗淡,让得女子叹息一声,不再去说。
“师……师父!”王过咬着嘴唇,拉着乌苏的衣角,很是害怕。
乌苏低头看去,却见王过双目中满是茫然,不论是对于那瞬移万里的大地,还是周围不曾见过的云雾,都让他感到新奇而恐惧。
“师父…我们…要去哪里啊?”
想了片刻,乌苏轻声的说,“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我们还能回去么?我想家,我想君宝,我想妈妈……”王过哽咽起来,小小年纪却学会了倔强着,让那泪水不流下来,只是嘴唇咬的更紧了些。
回去?乌苏抬头,不知道看向了哪里,旋即露出了一抹让王过看不清楚的笑容。
他摸着王过的头,道,“过儿,回不去了,那条路要你自己想办法找到。”
王过似明白了什么,哇哇哭了几声后,一抹泪水眼睛红彤彤的,捏紧小拳头,坚定的说着,
“我知道了,我会自己想办法回去的!”
他笑了,欣慰着,目中神色逐渐坚定下来时,笑容也逐渐消失,直到最后,化为了冰寒的神色。
“从此之后,岐山庄的乌苏已死,世间只有玄冥子!”
季无涯双目迷离,兽骨酿酒劲很大,他抓着大虎的手,在大虎毫不知情的状态下,为其注入一丝丝的生命之力。
那闪烁着金银光芒的青色之光,包裹着大虎破碎的心,微弱的跳动,以维持那残存的生机。
可这样做,也只是让光团消散的速度慢了一些,不能够真正的改变那正逐渐破碎,崩溃的现实。
他心中绞痛,寻遍了所有的方法,却没有找到可以医治的手段,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虎生机流逝,无力回天。
大虎似有所感,双目也有些疲顿,却抬起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发出闷闷的声音,咧嘴笑了起来,道,
“无涯,不用担心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越是这样,越让季无涯心痛,大虎绝不会在他面前露出懦弱,那身躯想只要为他最大限度的撑起苍天。
“大虎,我们回岐山庄,去找我爷爷,他一定有办法的。”
季无涯激动起来,抓住大虎的手向外就要走,他很害怕,害怕大虎出什么差错。
“不。”
季无涯拉大虎不动,感受着他体内传来的那股力量,让他手中停下拉扯时,抬头望向了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