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箐箐静静地欣赏着正在浇菜的老太太,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浇菜这个动作做得这么好看。 老太太穿着灰白色的上衣,衣服虽然不新,但是抚得平平顺顺没有一丝褶皱,而那一头夹杂着白丝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到后面盘成一个发髻。再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神情是那样的安详,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一种名门仕女的优雅。 在祁箐箐的眼里,老太太似乎不是在浇菜,而是在进行一项艺术活动,摆在她面前的仿佛不是用来食用的蔬菜,而是庄园里名贵的花卉。 可实际上,在老太太面前的就只是一垄小小的矮矮的冬菜罢了。 那位老太太就是她的姨婆孔素梅,一位经历过生活苦难却没有打倒依然活得精致的老太太。 祁箐箐到这里已经三天,老太太并没有因为她可能会是以后给她养老送终的人而对她太过热情,也不会因为她是旁人家迁过来的女儿显得生疏而使她难堪。 初见面的时候,她只是十分自然地开口招呼:“箐箐,你来啦。” 仿佛她们就是关系很熟稔的亲人,没有一丝客套。 也是因着老太太的这种态度,祁箐箐快速地适应了在姨婆家的生活。 “箐箐,再帮我打点水过来。”孔素梅朝着坐在门槛上的祁箐箐招了招手。 祁箐箐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到孔素梅的身边拿起那个破旧的水桶,重新提了一桶水过去。 孔素梅手里的勺子是个老旧的葫芦瓜瓢,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许是因为长期与水接触,瓜瓢的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亮光。 老太太小心而又快速地拿着它,一勺一勺地从桶里将水打出来,祁箐箐有些佩服地看着她打出来的每一勺水几乎都是相同的水量,并且没有将瓜瓢里的水洒出来半分。 这样精准的对于力道的控制是非常可怕的,旁人也许看不出其中的奥妙,但是作为一个长期浸淫武术的人,祁箐箐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功力。 当然这不是武术上的造诣,大概是老太太平时握毛笔时练出来的吧,祁箐箐有些出神地想着。 孔素梅浇完了这一垄菜,又换了另外一边。 她看了一眼正在出神的祁箐箐,垂下了眼皮子。 对于这个半路而来的孙女,她心里暂时是满意的,她和老头子一生没留下半个子女,现在还有自己能给老头子上柱香,等自己老了怕是再也没有人能记住老头子了。对于这个孙女,她的要求不高,只要以后能够记得给自己和老头上柱香就可以了。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愿意把这娇娇弱弱的小女娃送来,原以为会是个惹人嫌的角色,但没有想到却是意外的懂事,若是她能一直保留着这种品质,自己倒是也能为她以后的生活谋划谋划。 沉吟了一下,孔素梅缓缓地开口,“箐箐,入学的手续已经全部都办好了,你明天就可以到奉阳高中去就读了。 “好的,谢谢姨婆。”祁箐箐眼里闪过一抹隐秘的期待,不过明天自己搬走之后,这座院子又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了,她有些迟疑地问,“姨婆,我明天就要搬到学校里面去住了,您一个人在家里要注意安全,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叫人到学校里面喊我。学校离得不远,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孔素梅满意地点点头,不管祁箐箐是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这面子上的功夫是做足了。 “你不用担心,村里的人都害怕我,不敢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来。倒是你,到了学校之后,性格要稍微强势一些。莫要像以前在家里一样,什么事情都揽在身上,做得不少却没讨到一份好,有些事情做起来要讲究方法。”至于怎么讲究方法,孔素梅没有继续说下去。 祁箐箐扯了扯嘴角,也没有寻根究底的意思,老太太不知她的底细,自然会担心。但是她可不是原主那种受了委屈还要默默地往肚子里咽的性子,若是谁敢欺负她,她保准敢让对方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过这些她暂时还不会跟老太太说,所以只乖顺地点了点头,“嗯,姨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孔素梅将地里的蔬菜全部浇了一遍水,水瓢放到水桶里面,祁箐箐没等老太太吩咐,乖觉地提起水桶放回菜园子的角落里。 孔素梅没有阻止她做这些事情,而是步履轻盈地往屋里走去。 等祁箐箐回到大厅的时候,老太太递给她一叠粮票,“这是给你在学校用的,不是很多,但是省着点吃用也够了。” 祁箐箐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接下。 虽然名义上她是老太太的孙女,但是才搬过来几天,似乎还达不到那种关系。 若是以她原来的性子,想接那就接,不想接就找个借口推了便是。可是看原主的记忆,似乎在这里的行事不太一样,若是直接拒了老太太,怕是会伤着对方。 孔素梅见她不拿,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拉过祁箐箐的手,将粮票塞在她的手上,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拿着吧,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也好。我知道你爸妈应该也有给你一些,我不强求你马上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但是这是姨婆的心意,你只管接着便是。” “好的,谢谢姨婆。” 祁箐箐没有再拒绝,拿到手里的粮票零零散散的,有好几种面额,可以看出给的人是特意准备的。她回屋里数了数,足足有20斤的粮票,对于小姑娘来说,用一个月都差不多了。 祁箐箐心头微动,拿着手中的粮票有些发愣。这是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真心诚意地为了她着想的人,老太太体贴的举动让她想起了将她养大的老头。 自祁箐箐有记忆以来,她的身边就只有一个老头,老头从来没有让她喊爷爷,有时候若是自己喊了他爷爷,反而还会不高兴地翘起胡子。虽然他不是自己的爷爷,却手把手地教会自己怎么在末世里生存。 只是他只教了自己武术和怎么去防备别人的算计以及利用别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教过自己要怎么跟一个对自己很好的人相处。 祁箐箐掂了掂手中的粮票,心中暗道:“好像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就是粮票,那是不是以后还给她很多很多的粮票就可以了。” 只是... 祁箐箐摸了摸自己瘦弱的手臂,捏了一把上面薄薄的一层血肉,这样的身体能做什么事情呢。 罢了,还是去锻炼身体吧,早日将自己得武术练回来。 祁箐箐长叹了一口气,换了一身衣裳,和姨婆打了招呼,便往屋后走去。 姨婆的家背靠着大山,是个独栋的青砖大瓦房,一共有两层,还带了一个院子。这样的房子在这个村里算得上是豪宅了,按理姨婆应该也是属于家境比较好的人家。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村里的人似乎对姨婆有一种隐隐的敬畏,并不太到这边来走动。 至于会到姨婆家里来的人,祁箐箐想着那个难缠的老太太和她带来的几个小姑娘,甩了甩头,暂时不想理会这些事情。 然而今天,祁箐箐训练到一半的时候,似乎听到山上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刺溜”一下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面,借着浓密的树枝遮掩着自己的身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祁箐箐屏住自己的呼吸。 片刻之后,两双眼睛对视着,细长的单眼皮对上弯弯的双眼皮,一个是没想到以往的藏身之地竟然有人,另一个则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够发现这么隐秘的地方。 “怎么办,老大?跑丢了。” “草,让那小子跑了,下次要是被我发现那小子是谁,一定打断他的腿。” “真是晦气。” 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叫骂。 祁箐箐明白底下那伙人追的怕是面前的这个少年,她暗暗皱了皱眉,只能祈祷对方发现不了他们的藏身之地。 万幸的是,许是以为要追的人呢已经跑远了,那一群人又骂骂咧咧地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 祁箐箐等了一会,发现外面没有什么动静,终于有了些心思来观察对方的长相。 这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五官端正,目光清朗,细长的单眼皮使得他整个的人的气质略显凌厉。 “哎,你干了什么事情,他们为什么要追着你跑啊?”祁箐箐眼里起了一丝趣味,弯了弯嘴角问。,这里的生活过得太平静,让她觉得有些无趣。 “与你何关?”那少年扫了她一眼,很是气人地吐出一句,“八卦女。” 祁箐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利索地跳了下去。 不过意外的是,那少年并没有跟着跳下来,祁箐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伸手折断了那少年用来爬树的一根树枝,有些坏笑地着说:“哎,胆小鬼,你该不会是不敢往下跳吧?” 似有犹豫在那少年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然而看着祁箐箐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闭了闭眼,双手紧紧地抓住上面的树干,双腿夹着树干慢慢的往下移动,不过片刻之后便满身狼狈地到了树下。 看来是真的不敢往下跳啊,祁箐箐扫了一眼对方的小身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真弱。” 祁箐箐的原则之一,有仇必报。 顾凌阴沉着脸看了一眼祁箐箐,记住对方的长相,默默地走了。 而祁箐箐虽然逞了一时爽快,但是事实证明,这一时的爽快给她带来了许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