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韶看着那滴眼泪,最终还是像河水破防,冲出大坝一样瞬间淌了满脸,顺着脸颊又汇聚在下巴处,一滴滴的滴落在被子上,形成小水圈。
萧明韶心里酸涩不已,他有心想要安慰安慰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人,但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从小受到的就是帝王教育,心肠也是帝王的冷硬心肠,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对任何人酸涩,动情,却没有想到这次被打破了。
但……
萧明韶叹了口气,“你走吧。”
秦亦抬起头瞪着萧明韶,“我不走。”
萧明韶罕见的提高了声音,皱着眉头,“你不是想要个家吗?你离开这里之后,找到你喜欢的女子就可以和她在一起,和她举行大婚,和她生儿育女,传承血脉。
这才是你想要的温暖的家,而不是陪着我这个活死人,陪着我这个半死不活的瘫子。”萧明韶烦躁的说道。
他不明白这个看起来身体单薄,又略显病气的人,怎么这么倔强呢?
“反正您现在也起不来身,我走不走的您也拿我没办法。”秦亦撂下最后一句话,不在跟萧明韶拉扯。
站起身子来回到厨房,洗刷完之前吃饭用过的锅,碗。又拿着抹布回到屋子里,直到现在,秦亦才仔细的看见萧明韶的这间屋子。
屋子里只有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剩下空旷的地方放置着几架不知道是什么的破木头柜子,看那年代久远的样子,也应当是不能在用了。
秦亦认命的叹了口气,拿着抹布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屋子,又拿着水泼了好几次地面,使得地面看起来湿漉漉的,干净许多。
做完这些秦亦洗净水,来到床边拉住萧明韶身上的被子,往上掖了掖。
声音温和的说道:“我等下要下山一趟,这次下山我打算请几个木匠回来给我们打造几个衣柜,到时候也能够放置衣服,被子这些。再把床给您换一换,换个炕,这样子冬天下雪就不会冷了。对您的腿也有好处。”
萧明韶睁开眼睛,冷笑一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家。”秦亦眼睛亮亮的,抬手比划着,“这里面太空旷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不太方便的。”
“家?”萧明韶讽刺的重复一句,眼睛扫过家徒四壁的屋子,看着窗户上的破洞,继而失笑,“你管这儿叫家?”
秦亦低头对视着萧明韶,“不然呢?那您说什么才是家?哪里是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只要我们好好经营,自然是家。”
萧明韶一愣,嘴角的笑容僵住。
是啊,什么才是家。
难道是从前那个红砖灰瓦的四方天空是家。
还是以前那金碧辉煌的东宫是家?
又或是那些勾引斗角的家人是家呢?
不,他清楚的知道这些都不是。没有哪个家会规矩如此之大,没有哪个家做父亲的会狠心弄残儿子,没有哪个家会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势力,异母兄弟。
可是,难道这里就是家了吗?
萧明韶看着秦亦消失的背影,感受着身上这三年来从未有过的清爽,抱着被子感受着被子散发着一阵阵皂角的香气。
萧明韶的内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眼睛扫视了一圈干净的屋内,脑海中回荡着秦亦的那句话——
什么才是家?
他想不通。
从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学习着如何治理国家,如何爱民如子。
父皇曾经跟他说,千金之子,当以权术和神秘为家;母后曾经跟他说,当以夺得皇位,封她为皇太后为家;太后曾经跟他说,当以维护母族为家;甚至太傅都跟他说,当以全天下的百姓为家。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他说,我们两个人便是一个家。便能够成为世界上最普通的家庭。
萧明韶眼睛划向门口,再次望向秦亦消失的地方,眼中阴沉沉一片。
既然今天说了好几次让他回家,他都坚决不从,那他就当他真心想要留下了。
萧明韶唇角一勾,轻蔑的想,不管京城的那些人派他来是做什么的,不管背后有什么目的,他现在通通都不介意,毕竟那只是一只小白兔。
一只小白兔拿什么来伤害他呢?是拿他那病弱的身子,还是那动不动就哭的性格?
可笑。
萧明韶残忍的笑了一声,眼中暴虐之色浮现。
既然他想留下那么他就同意了,如若将来逃走,他自会让其付出终身难忘的代价,让其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