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池鱼双手支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燕兆放河灯。
真稀罕,看着燕兆放河灯怎么有种她浇的苗儿要发芽的感觉了呢?
见他要转头看过来,她赶紧将目光转到河面上,“好了,我现在说说我的愿望。我希望我在意的和在意我的人都能平安顺遂,一生喜乐。你呢?”
“我希望……母亲平安。”
也许是今晚月色太柔和,又或许是眼前人的眸子十分赤诚,让他无意说出了自己最希望实现的事。
“你放心,这么简单的愿望肯定能实现的。”
虽然她也看到过他的记忆,他母亲自长华一别数年不见踪迹,吉凶难辨,但她还是出口安慰了他。
或许这已经不是攻不攻略的问题了,只是单纯地希望一个多年不见母亲的孩子能够得到些抚慰罢。
离开护城河,他们又循着人流去了城西的长街。
街上悬了一列列灯笼,各门各户也俱都贴上赭红的剪纸,张灯结彩,与道上的叫卖声吆喝声以及喝彩声一起延展出浓郁的节日气氛。
往日在天界从未见过的图景如画一般渐次在池鱼眼里展开,新奇得叫她如入水的鱼儿一般拉着燕兆涌入人潮,左挤挤右挤挤,东看看西瞅瞅。
不一会儿空着的一只手就拿满了东西,又是吹的糖人儿又是木簪子甚至还有一盒胭脂。
这些可都是她从前只在话本里看过的物事,虽说她接收了原身还未进长华之前对这些还有一点浅淡的记忆,但都远不如她亲眼所见来得实在。
好不容易歇一歇,她终于想起来在身后默默任她拉着衣袖的燕兆,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尽管说出来我给你买,就当是犒劳你陪我逛到现在的奖励。”
“那就先谢过师姐了,听说这儿的特色———汤羊羹很是出名,前几日一直没有机会尝试,不若就现在去尝罢?”
他有在认真提议着。
莹黄灯火笼在他面上,粗粗柔和了他的棱角,衬得整个人都温暖了不少。
不知为什么,这两日总觉得他变温善了,伪装也祛了些,但愿这不是她的错觉。
“当然,喏,那边儿就是一个汤羊羹的摊子,我们去瞅瞅。”她拉住他的衣袖,迈开步子往她指的那处去。
他们运气极佳,刚好赶上了最后两个位子。
点好了菜,池鱼将手肘抵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热闹看。
是戏班子搭了一处台子。
伶人在台上莲步轻移,水袖翻复,生得一副极好的嗓子正动情地唱着曲调委婉的眉户。
台下乌压压一片全是驻足的听众,俱都听得极为认真。
池鱼听不懂唱的什么,但从几位伶人的扮相和举止来看当是关于男女之情的。
刚准备再凝神看看下面的剧情发展,小二已将菜都端上了桌。
“来,尝尝这关中大名鼎鼎的羊羹究竟如何?”
她率先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口鲜香的羹汤。
上面还覆着一层浅浅的葱末和蒜泥,还未入口,那浓香便前呼后拥地往鼻子里冲。
鱼白的面粒儿漂浮其中,彼此簇拥着,仔细看着颇有些憨态可掬。
一入口,浓郁咸香弥漫唇齿间,面粒泡得糯软再添上一口糖蒜,可谓一绝。
她边吃着边不自觉露出满意的笑,眉眼弯弯,女儿家娇态尽显。
一旁的燕兆敛了敛望向她的目光,勺子搅了搅羹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耳根覆了薄红。
池鱼被他勺子碰触碗壁的啷当响声拉回了注意,见他只慢慢搅动着羹汤却不急着入口,有些着急。
“怎么不喝?这汤羊羹味道极好,别等搅凉了,见腥味就不好吃了。”
“在吃着,只是我希望此刻的时光淌得慢些,这样与师姐相处的时候便能更长些了。”
那双揉了盈盈灯火的凤眼望向她,含着些不名状的情谊,像在无声诉说。
“这样的时候以后会很多,不必拘泥于这一时啊。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发生了什么自己难以接受的事,可以的话一定要尽量先冷静冷静,再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不至于让事情发展到无可挽救的境地。”
也许是因为今晚灯火很温暖,又或者是由于行人脸上的笑容,她想真心规劝规劝燕兆,不带任何假意地。
他这番表白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池鱼不是很关心,只是由衷希望他往后可以不要误入歧途。
按她看过的话本来看,像燕兆这般经历的最后都黑化了,最终的结局都不是太好,且不说走火入魔,众叛亲离什么的都是常态。
再严重些可能死了还要被后世唾骂,被误解,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
她不希望燕兆落入话本里那些可怜人的境地,便开口认真劝了劝。
希望他可以听进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