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瞎,能看到。”
沈淮宁沉声说着,本想转身回去,却见许明奚匆匆忙忙跑到亭苑下,捧着金玉托盘过来,上面正撑着珠翠茶壶和茶杯,氤氲着袅袅热气。
这小短腿跑得还挺快的......
许明奚一路走来,幸而比平日小心走得稳,没中途摔了,否则丢死人。
“将军,这是我向她们学的煮茶,这是从津门来的叶茶,您尝尝。”
说着,双手捧到他眼前,眼眸亮晶晶的。
沈淮宁稍愣,目光落在这茶壶上,氤氲着淡淡的茶香,疏解了些许烦闷的燥意。
许明奚抿唇打量着他的反应,捧着托盘见他久久没有动作,心下涌上一丝失望,正打算放下手来,不料余光却见衣袖甩过,虚影渐渐。
沈淮宁以修长玉指拿起茶杯,低眉而下,轻轻吹散着热气,随即送到嘴边饮了一口,细细品着茶中的各种滋味。
举手投足间,无不在显露着贵气清冷。
末了,他讷讷看着这茶色极好的茶汤,温声道:“不错,能入口,喝得下。”
袁青木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就不能说点好的嘛......
可许明奚却笑意更浓,似乎已经很满意了,眸光中瞳水光影萦绕,继而问道:“那将军,您觉得尚可的话,那我每天都给您泡壶茶,如何?”
沈淮宁加重了几分握着茶杯的力道,指节逐渐泛白,稍稍垂眸,瞧不清他的神色。
“嗯,随你。”
他说着,余光瞥向她身后的庭院,黄香梅开得正艳,淡黄色的花蕊连着花心,在微风中簌簌摇曳,肆无忌惮地散着清香。
许明奚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在,问道:“将军,您想要院里的黄香梅吗?不如我去摘几枝给您。”
沈淮宁眸光微闪,摩挲着指腹,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说道:“既然要摘,就摘开的最好的那一枝。”
“好,我这就去。”许明奚连声应着,将托盘交给袁青木,就一路小跑到梅林处。
“诶!夫人!”袁青木本想唤她,却见她似是十分兴奋地跑去,一时无言,“将军,这种事让属下去不就好了,您怎么......”
说着,看向沈淮宁,眉眼愈加深邃,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突然觉着,有点不好的预感......
许明奚跑到梅林去,亭亭几株黄香梅,若说是长得最好的应属最高的那一株,晒阳光最多,如今花骨朵开得饱满,枝叶细嫩,称得这株梅花更为清新脱俗,芬芳四溢。
“应该就是这株了。”许明奚自下往上望,“可这也太高了吧!”
直溜溜地扬起手臂,莲藕细节的胳膊从宽袖中滑落,伴随着步摇叮铃脆响,许明奚正蹦跶着想要够着这黄香梅。
无奈之下,她看向围在树堆旁的雪团,一脚踩下才踮起点高度,手指挥舞着极力抓住末节,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小脸微红,时不时发出嘿咻嘿咻的加油声。
快抓到梅花末节之际,她心下一横,奋力一跃。
“咔哒”一声。
许明奚心下一喜,“摘到了!诶啊啊啊诶唷!”
落地之时,陷入软趴趴的雪堆,整个人重力不稳,身形一晃就被雪团埋没,摔得四仰八叉。
她极力拨开身上的雪团,不料却越陷越深,竟一时动弹不得,只得先行拭去脸上的雪渍。
这雪可一点都不好吃!
不料等她回过神来,入眼却是茫茫雪中的一点玄色,伴随着爽朗的笑声。
“许明奚,你是笨蛋吗?旁边有梯子非得自己跳。”
沈淮宁坐着轮椅到她眼前,身体松弛慵懒,依旧是病态羸弱的面容,却因眉头舒展而拭去些许阴鸷狠戾,剑眉稍扬,尽是干净的孩子气。
这也是发自内心的......嘲笑!
许明奚远远看去,发现庭院角落的确有把梯子,不由得努了下嘴。
原来叔叔也是会笑的呀......
思及此,她又羞又愤,心有不甘,想要自己从雪堆中站起来,不料雪团太重,脚下一滑,她整个人摔倒树干上,引得头顶上的黄香梅都多了几分怜爱,簌簌溅下雪渍,又是满脸雪。
这雪真不好吃......
倏地,兜帽一紧,暖和的大手稍稍用力,和以前一样,沈淮宁将她像小猫儿一样拉住后脖颈,轻松拎出了雪堆。
许明奚抬眸一见,他的眉眼尽是少有的笑意盈盈,心下便忍不住生出几分怨怼,向后跨几步,离开一些,顺势手脚扒拉着,擦去周身的雪渍。
看样子活像一只受气不理人的小兽,委屈的很。
沈淮宁见她这样,梨涡浸满了暖意,目光落到她仍紧紧攥着的黄香梅上,凛冽的眸光柔和下来,不自觉地,他扬了下手,细长的柔夷在空中勾了下。
“过来。”
“啊?”许明奚一愣。
沈淮宁的笑意更深,柔声道:“我帮你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