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宁晃着她的肩,却触及冰冷,覆上额头,又是一阵滚烫。
他暗骂一声,干脆将她横抱而起。
腰肢盈盈一握,在怀中小小的,意识模糊间,苍白的小手抓紧了他的衣袖,似是淋雨的小兽在寻求庇佑,宽大的衣袖就足以遮掩,
沈淮宁没有多想,把她抱入房内,放到床榻上。
看来是要叫大夫才行......
他本想拉一下床边的床铃,不料手腕一紧,冰凉的手握住了他,只听喃喃道:“将军,不用这么麻烦,别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
“医者不能自医,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许明奚一怔,倒是少有听他正经说这些......
可回想他不喜欢人触碰,连忙松开了手。
沈淮宁心下一沉,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很多医馆都歇业了,而且若是让侍女叫大夫,肯定都是府里的坐堂医,又怎能信得过的......
“药箱......”许明奚几乎困得睡过去,嘴里念着二字。
沈淮宁长舒一气,起身寻到屋内的樟木箱,从中拿出药箱。
这药箱以普通的红木制成,但雕花工艺精细,甚至还加了点小姑娘的巧思进去,单肩的花布带子洗得发白,可也看得出来小心使用,爱护得很。
箱子一开,琳琅满目的药瓶映入眼帘,麻布银针一应俱全,其中不乏小姑娘随手的突发奇想,随时想的新药方子,在箱柜盖上还有画的小人。
到底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这么想着,他熟稔地闻了下其中摆在前面的常用药,借着屋内炭火,用青泥小火炉调制着汤药。
许明奚有些迷糊,似乎闻到熟悉药箱里糅杂的药味,喃喃念道:“赤瓶一颗,青蓝瓶半颗,要用镊子挑开......”
她本能地说着,却不知当她说到第一步时,屋内微苦辛涩的汤药味渐渐蔓延开来,咕噜咕噜作响。
一时间,许明奚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天宁山村。
她生病时,阿娘也是这般细心照料,在屋内煮着汤药,她闻着熟悉的药香,慢慢进入梦乡。
“阿娘......”
糯糯的声音响起,沈淮宁煮着药的手一顿,眸光落下,陷入沉思。
“你不是很有能耐的吗?把姓秦那家伙堵得说不出话来,她那面色就跟猪肝似的,现在却轮到自己病的一塌糊涂。”
许明奚仍陷入梦中,只能任由他说,体内热流窜动到四肢百骸,下意识地推开沈淮宁丢在她身上的棉被。
“嗯唔......”
不料掌心的伤口作痛,下意识地唤出声来。
清瘦的身躯紧紧弓着,手抚膝盖,像只蜷缩在角落的猫儿。
沈淮宁心下了然,将她的裤腿卷起,错落交叉的血痕烙在膝盖,青紫微肿,血渍展露。
这一幕落在沈淮宁眼里,压下隐隐的烦躁。
他没再叫她起身,从药香内寻着止血化瘀的药膏,裁剪麻布,做些简单的包扎。
虽然一知半解,但往年在战场受伤惯了,这点小伤还是可以处理。
“叔叔,疼......”许明奚忍不住唤了声。
“你!叔叔?”
沈淮宁依然不见手轻,伤口不清洗干净后面只会更麻烦,冷声道:“疼也给我忍着,不长个记性,以后还有的疼。”
昏迷中的许明奚觉着这叔叔好凶,只好抿唇忍着。
一盏茶过后,沈淮宁包扎好,松了口气。
不料抬眸一见,却见她脖颈衣襟微开,雪白透红的肌肤隐隐藏在里衣,若隐若现。
沈淮宁凝眉一紧,脱口而出的话顿时止住,偏过头去将她的衣裳拉好。
什么也没看见......
一豆孤灯摇曳,刺裂的爆蕊声响起,无不在掩饰着奇怪不安的思绪。
忽地,青泥小火炉咕噜咕噜作响,冲散他纷扰的燥热。
他没再多想,盛起药送到许明奚嘴边。
不过一瞬,她偏头过去,眉头皱了下。
“叔叔,苦......”
沈淮宁气得不打一处来,“本将军亲自为你这麻烦的小丫头熬药,还敢那么多意见!快喝,苦不死人的。”
说着,看向被他弄得一团乱的药箱,屋内木板缝隙不乏撒落的汤汁。
整个屋子似乎都浸润在这碗漆黑发亮的汤药。
许明奚仍昏迷不醒,似在梦中呓语,听不清说什么。
小脸红得发烫,一会儿喊着冷,一会儿喊着热,可以说是烧糊涂了。
沈淮宁无奈,用湿手帕覆在她的额间,回想着儿时母亲唱童谣哄她吃药,他也一边说着话,一边一勺勺地喂到许明奚嘴里。
只是说的都是些威逼利诱又不着边际的话。
“糖......”
“没有糖,再吵把你丢出去。”
“文思豆腐......”
“也没有文思豆腐,只有苦得亲娘都不认得的药。”
“你怎么......”
“不准说话,快喝,本将军端的手都累了。”
诸如此类,一问一答,可听到的答案却让许明奚这小眉头整夜都皱成川字,生怕梦里那个凶巴巴的叔叔真的把她丢出去。
可她也能感受到,每次她说冷,都会有被子覆上,说热时又褪去,想要水就有源源温水到嘴边,虽然有时候还会粗鲁地掐着她的腮帮子。
第二天天蒙蒙亮,许明奚从梦中醒来,只觉浑身疲软无力。
幔帐掠过眉眼,她顿时惊醒过来。
这怎么会在床榻上!
一骨碌起身,发现端坐在轮椅上的沈淮宁。
正漫不经心地看书,只余一缕眸光看向床上的人。
他饮了口茶,冷声道:“再不醒,恐怕就得让人准备你的身后事了。”
许明奚咽了下喉咙,想来昨天给他添麻烦了,不由得耷拉着小脑袋,应道:“哦......”
可转眸一看,她的药箱正半开着放在床边,宛如有狗拆家一番。
麻布沾染着金钱草药膏,青泥小火炉上煨着半碗药,可也看得出来熬药之人没有手尾,不会习惯边煮边收拾一下。
“这怎么弄成......”
话音刚落,厨娘便带着侍女来送早膳,向二位主子行万福礼。
沈淮宁藏着沾了些金钱草药膏的手,本来今早还想帮她换个药,不料她瞳仁微动,眼见着快醒,他就匆匆忙忙地坐在这......看书!
思及此,他打了个哈欠,合上一直都倒过来的书,沉声道:
“她们弄的。”
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