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
这段对话怎么这么熟悉。
他本就有些醉了,此时被海风一吹,脑中更加混沌起来,他动了动灵力,发现脚下站的剑一点都没动,果真不是自己的。
原来是站在人家剑上,还让人家松开。
周晏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他觉得自己这也太不讲理了。
“对不起,”周晏面前的脸渐渐出现了两个重影,他看不清人,但还是眨眨眼认真道,“那麻烦你把我送上去吧。”
沈妄一时都被他气笑了,报复的快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道:“周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对不起,”周晏听他问,以为他没听清,又凑近了些,小声而郑重的道,“站了你的剑真是太对不起了,我还这么说你,麻烦你把我送上去吧,谢谢你了。”
青年眉眼精致,脸颊眼尾泛红,微微垂眸的样子,被朦胧月光一照,真带了些可怜的意味。
“我是谁?”沈妄磨了磨牙,又问道。
周晏思索了一下:“你把我送上去,就是好人。”
不知道这句话中哪里取悦了他,听见这句话,刚刚还咬牙切齿的沈妄兀地弯了眉眼。他握着周晏腰的一只手掐上了他的下巴,左右轻轻晃了两下,低声笑道:“那你可记好了,我是个好人。”
助人为乐的“好人”沈妄就这样御着剑将周晏安全地送到了悬崖上。
隗朗早已经等在悬崖上了,见周晏和沈妄上来,他揣着红珊瑚,笑着对突然出现的沈妄问了好。
周晏倒还记得他,他将自己怀中的红珊瑚递给隗朗看了看:“你帮我看看,我这朵怎么样?”
隗朗仔细看了看:“周大哥,你这朵是除了我手里这朵,整个悬崖壁上最大的呢。”
周晏就开心地笑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红珊瑚收在了怀中,不忘对隗朗道:“夜深了,你快回去吧,等找个好时候,把红珊瑚送给阿月,再不回去,你阿爷阿奶就要担心了。”
隗朗一愣,道:“忘了给周大哥说了,我阿奶去世了。”
话题来得太突然,周晏收红珊瑚的动作停在了那里。
月光澄清一片,还是隗朗自己打破了沉默,十三四岁的少年抱着红珊瑚笑道:“没事的周大哥,我阿奶年纪大了,走得很安详。阿爷说,爱的人死了,我们应该记住她,然后往前走。”
周晏的酒意被这个消息惊醒了一大半,听隗朗这么说,他抿了抿唇,伸手揉了揉少年略有些粗硬的发:“你能这么想就好,是该不忘记的往前走。”
三人结伴往岛内走去,气氛不知为何有些沉闷,周晏就笑道:“其实我也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隗朗一直垂着的头扬起来,视线放到周晏身上的,带点好奇:“人还会忘记以前的事情吗?”
沈妄也向他看来。
“当然会忘记,”周晏温声道,“我是修道之人,闭关了两百多年,闭关醒了之后,就没一丁点儿闭关前的记忆了,只记得自己叫周晏,是同光宗的弟子。”
他到底是觉得有些可惜的,他一个外来的魂魄,平白占了人家身子,但却没一点儿这具身子之前的记忆,连带着这具身子有什么遗憾,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都不知道。
他想做点弥补都无处下手。
周晏笑着问隗朗:“是不是有些好笑?”
“岛主也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隗朗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他说他还是神仙的时候,天道的天帝曾经有一个爱人,他有一天弄丢了自己喜欢的人,再次找到他时,那人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晏听了,温声笑道:“那天帝倒挺可怜的。”
“是啊,”隗朗赞同道,“听说天帝喜欢的那个人不属于三道之内,是他在最冷的极地捡回来的一缕风,极地是三道之外最荒芜的地方,可有一日却生起了一阵风,第二日那风就化形成了一个人。”
“天帝好奇,去一探究竟,最终带回来了他喜欢的那个人。”隗朗说着说着就忘了刚刚提起阿奶时的伤感,摇头晃脑道,“那风吸天地灵气幻化成人,什么都不懂,天帝将他带回去,一点点地教导他,再喜欢上他。”
随着他的描述,一个深情的天帝跃然纸上。
周晏见他没那么伤感了,便也配合着他顺着话题聊了下去,边聊边走间 ,不一会儿就到了巫奶奶的家。
隗朗站在门口给两人道别。
他将红珊瑚小心翼翼地拢在手掌间,捧着它朝自己家跑去。
周晏注视着他走远后,才转身进屋,可刚要进去时,却忽然觉得心神一震。
修道者对危险的敏感让周晏瞬间回头。
而他身后,什么也没有。
明亮月光照在无人的夜路上,一些都显得有迹可循。
但周晏还是在那一瞬间,觉察到不知名的黑暗处,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当他回头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