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笑意尽敛:“……”
他正哭笑不得思忖,这打小看大的丫头胃口如今怎这般得大?便听霍扶光旁若无人又续道:
“——待骁羽营人马到齐,试探过绝峰寨主,若他当真应了,去往右贤王处回来,便让骁羽营趁夜与绝峰寨暗桩里应外合,将绝峰寨端了,我再带人扮成山匪去将皇子截下送与右贤王,将他引出驻地后,另一队暗中去救南匈奴单于,事成得了单于应允,便发出响箭,我得了令,一不做二不休,当场刺杀右贤王,不说永绝后患,也能杀鸡儆个猴。”
“?!!”王衍闻言彻底要疯,连一个假笑都再维持不住,颤声道,“我的小祖宗,你哪儿来那般大的胆子绑着皇子去杀右贤王?这一环套一环的计,一处出了差错,便全盘皆输,你与那皇子哪里还有命回来啊?军师怎能定下这麻烦的损招,还由着你胡闹?!”
“这,我……”南青山到底也已一把年纪,霍扶光不忍再败坏他名声,话音一顿,只得待王衍震颤的眼瞳稍稍平缓,方才讪讪摸了摸鼻头,虽霎时敛了适才自负模样,却仍无惧无畏地小声道,“是我出的招,南伯伯连夜与我推演了流程,补了些细节,十成十的把握虽然无,可七八成已是有了的,胜算可以了,余下的便只剩见机行事、因势利导。”
“你?!”王衍登时瞠目结舌一惊,不禁挤出句,“好家伙,这便出师了?军师教你四书五经你嫌无趣,这阴损招数倒继承了个十成十?”
霍扶光:“……”
“富贵险中求,能赢的便是好招,叔,直说吧,”霍扶光扯住他皮甲下摆,撒娇似地摇晃着,直哼哼道,“这事儿您允不允?我不损能行么?旁人就要欺负到咱们头上了!那右贤王?那绝峰寨?那皇帝?你说哪个安了好心了?咱们与他们安好心,活得过中秋,还活得过初一么?我晓得翼州暗桩是您负责的,您不应,我也没辙。可你们当年打仗,便连这几日我爹守容兰,桩桩件件,哪里又有容易稳妥的事儿?”
“可你爹就你一个——”她话虽在理,可王衍不由驳她道。
“可我也就我爹一个亲人呐,他也没少冲锋陷阵,置生死于不顾。”霍扶光一仰小巧精致下颌,理所当然道,“我若是个甚么都撑不起的草包,你们留着我,日后又有何用呢?不若咱们一根绳上都吊死,别要以后了。”
王衍:“……”
此话,还甚是有理。
“可那是算计皇子啊——”王衍忍不住踟蹰道,“伤及皇家血脉,那是夷三族不为过的大罪。”
“嗐,霍家除了我爹便是我,凑齐三人都难,哪儿还有三族?”霍扶光漫不经心一笑,“我若活着,自当保他一命;他若死了,你们就将我切吧切吧剁碎了,送与晋帝赔礼去,他还得依仗我爹守北疆,当下杀不了,还能活几年。”
“……”王衍闻言一瞬惊愕,又转而痛心疾首起来,“你这孩子,才这般大点儿年纪,怎对自个儿也这般得狠……”
霍扶光却是一怔,偏头认真思忖:狠么?可既是一场豪赌,开了局,若输,她便得输得起,理所当然的事罢了。
“这不行,叔不能允。”王衍左思右想,仍觉不妥,此事并非如她所说那般容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知情之人、牵涉之人,怕是都得赔上性命填补皇帝丧子之痛。
“好孩子,叔晓得你心思,可如此冒进——岂不是亲自将清算北疆的把柄,递与那天子手中?更何况——”
他始终与南青山不同,南青山原是前朝文官要员,因忤逆前朝皇帝愚昧政令,被贬出京,返乡途中妻儿惨遭狄人残害。他一介书生,报仇无门,是霍家夫妇与他报的血海深仇,他自此便自请卖命与了霍玄,心中万法皆轻,只霍家为重。
可他王衍心中仍有迈不过的儒家的坎,他亦并非顽固愚忠之人:若因皇帝莫名猜忌,这忠君——不忠也罢;可无端招惹皇子,如此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