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1 / 2)社畜的我宛若轻小说女主角首页

这样一顿闹下来,我不敢再给他吃野果了,勉强再吃了一些压缩饼干合着水咽下,决定明日再去思考怎么觅食的问题。

星星已然升起,我在给他喂药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那时候夕阳已经拖着它橙红的尾巴慢慢地爬下了树林所连接的那片绿色的屏障,天色早已昏暗下来,即将步入夜晚。

差不多应该是六七点钟了吧?

可惜的是我的表和这一边有时差,没个准确的刻度,也无法将钟表调整到适宜的时间点上,平日起床作息基本靠猜,盯着天色猜测一天究竟到了什么时候。离入睡的时间还差几个小时,这段时间里我们已经吃过东西了,如何消磨时间倒成了个小问题。话又说回来,这点压缩饼干是我最后为数不多的一点存粮了,今天吃完以后真的要开始正式节衣缩食的生活……哪怕我决定把这个严峻的状况放到明天再解决,此刻心中依旧还有隐忧与不安。

毕竟如果明天也找不到可食用的东西的话,那可能真的要活活饿死了……

先不管它!

再深想下去只怕今晚也睡不好,好心情哪怕只有一会儿也要努力维持下去。我的社畜生活没让我得到什么经验教训,唯一让我明白的道理只有一个:

永远不要让未来的事把现在的情绪弄得一团糟。要是想要去解决,那也轮不到现在解决;要是开始烦恼,就会从现在开始一直烦恼。况且答案和结果要明天才能知道,现在这么晚了,做什么都没有用。

这就是能让自己活得久一点的秘方,所谓精神胜出法就是这样,大部分时期都得过得糊涂才行。

食粮的事情先放到一边不要管好了,现在主要需要关心的还是……

我盘起腿坐了起来,盯着他的脸蛋瞧。

多么可爱的脸,稚嫩的脸庞像满月,头发在天空投来的光束下也开始被照出了光彩来。即便营养不良还是很严重,头发本来的颜色又是亚麻黄,其实很像是一把干枯的稻草、或是橱窗里面价格便宜的洋娃娃的塑料头发……

这个比喻有点过分了,不过我确实是这样觉得的。

哎欸……什么时候能把他养成面有红光□□饱满闪闪发亮的健康小子啊……现在这幅营养不足的样子,很像是我在流浪动物救助站见过的备受折磨的下水道小猫咪。

虽然发丝本身没有光泽,但是难得能被照成这么有光彩的样子,哪怕是假象都是很漂亮的场面。

他淡色的头发荧荧发着光,把这张脸照得愈发有神气。但因为依旧一点血色也没有,在这种场合下不像真人,反倒像一尊精雕的塑像,雕琢他面庞的匠人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心力,这张面孔瞧上去一点也不像凡世间的造物,反倒是像天……

……

才不像呢。

他的眼睛把我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这样一对暗红的眼球,不像是鲜红的玛瑙,和石榴红也没有什么关系,颜色很微妙地卡在了深褐与乌红之间,不像是人体血管内奔腾的鲜活血液,反而更像是从伤口淌出来后经过二三小时后开始发硬结壳的血痂。

我当初第一面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瞳孔颜色微妙,在光线明亮的白天里看起来一片猩红。瞳孔嵌在这猩红的虹膜之间,对比起来显出更加暗赤的两个小点,远看上去像是画布上被安上的两颗黑豆子。总之瞧着他的眼睛时,直视得久了就会感到有些许诡秘的不适。

那红色极为不详,好似在被野生的蝎子螯足尾端指着一样,被那尖针顶部凝住的、黯淡的赤红色对准了眼睛。

和天使也差得太远了。

但大致上端详,还是张可爱圣洁而又美丽的脸……他安静地坐在那,姿态很漂亮,隐现的伤痕早已消失了踪影,身体被某种静谧的氛围所笼罩。不知他以前度过的都是怎么样的日子,皮肤倒是很白,白得像擦了一层粉似的。

不过我估计他的生活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日日像阴沟里的灰皮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基本上没见过什么阳光的样子。初见时实在太丑了,让人喜欢不起来,可是现在洗干净脸后再把头发梳理得顺滑后,就看起来格外有气质了。静坐时宛若被一层淡光围绕。

呼……

我舒出了一口长气。

能捡到他是我的幸运吗?

和我相遇是他的幸运吗?

我不知道,自从碰到他以来我也在试着让他脱离曾经的梦魇,但遗憾的是我也没办法做到十全十美,在这个环境下我压根没有太多能用得上自己技能的场合。他之前那样害怕我、避我而不及,确确实实是因为我自己做得不够体贴恰当。

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不再那么不幸呢?

要让他变得不再这么惨,唯一一劳永逸的办法大概是摆脱掉自己身上这样不死的诅咒吧……

可惜他已经成了这幅样子,不死反而成了他的某一种庇护所。他实在是被迫复生太多次了,沦落到这种境地,已经没有了离开它继续生存的手段与力量。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都太倒霉了点。

我决定要再多关怀他一些,至少要比之前更加注意他的精神状态才行。

……说起来,离睡觉还有这么长的时间,要浪费掉也实在是太可惜了,倒不如利用这点时间做点什么吧。譬如说让他学学怎么讲话?

——能有交流的对象,想必情况也会改善的。

我这样思考,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把他的手腕握住,拉得离自己近了一些。月亮才稍稍地显露出一点影子,但天空依旧有太阳还未全部散去的光亮留存,这样的亮度已经足够,我完全可以借着这股微弱的光芒做许多事了。

首先应该是五十音图吧……从最基础的东西教起来似乎是最合适的。首先还是要从あいうえお着手最好……

我随手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在柔软的泥土上用尖锐的那一面刻写下了不深不浅的痕迹。

但说老实话,做老师我也是第一回,比起学发音和平片假名,先让他熟悉一下日常对话会不会更好一些呢?比方说“谢谢”、“早上好”、“抱歉”、“肚子饿了”和“想上厕所”之类的……

在这一切开始之前,我还需要仔细搞清楚一个问题:

他的第一语言似乎就是日语,但唯一需要搞清楚的还是这家伙到底对它掌握到了什么程度。虽然简单的短句交流似乎没有问题,他也听得懂我说的一些短语,可我对他嘴巴里冒出来的词汇全都是一窍不通,毕竟方言的口音实在太重了……

况且这孩子也不常说话,平时和锯掉了嘴的葫芦没有什么区别,嘴巴长在他身上似乎根本就不是用来交谈的,难得能听见他偶尔冒出来的几个音节,但这种情况出现的频率十分稀少,基本上能约等于不会讲话。

要仔细归类的话,倒是很像北方的农乡村落里的口音,我觉得不是很好形容,但一般来讲,他们说话时总会将句子中间段开始到末尾的音调发得很奇怪,和这小鬼说话的语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要把方言矫正过来,我也是能听清楚的!

他对着地上的字迹眨了眨眼睛,然后没有说话。我随手指了指某个假名,他没有念出声来,反倒是疑惑地拧起了眉毛,似乎没有搞懂我在干什么。

我凑到他面前去看他的眼睛,绝望地发现这家伙就像是看着某副画一样盯着地上的字发愣。

且还是望见了一幅丑画,搞不懂我到底想要干啥,于是陷入了自我内心世界的思考。

弄了这么大半天,原来不认字吗!

我似乎对他的要求放得有些高了……但如果是跟着念的话,他倒是会有些反应。一来一去,注意力便明显开始被我的动作吸引了,不自觉地抱膝坐起,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振奋起来,教学时愈发精神抖擞,念完了一遍读音后希望他也跟着学出声。他不知道我想要做些什么,我只好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喉咙上。

说话时声带和喉咙的震颤让他明白我正在说话,我之后再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喉咙。气流经过喉咙时,只有发出声音,声带才会像塑料薄膜一样震起来。

他像是懂了,于是也张开了嘴巴。

气流从积压的喉头泵出、压迫声带和喉肉彼此开始震颤,相互摩擦后,发出的音色终于有些许相似了。我慢慢地听了一会儿,觉得他的语感是真不错,记性好像也是出乎意料的好。等学到了头,再回到第三四行列的假名,他竟然都还一一清楚记得。

我先让他再次熟悉了几遍各类发音,再把精力投入在了短句上。学习语言和学任何其他领域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区别,首先要熟悉初级的、最常见的、最容易入手的细节,那就像是一个个能拼上拼图的碎片。

一个个熟悉了之后,这样的碎片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就自然会形成一个扎实而圆满的系统。

这个系统的骨架构造就是由那些小碎片组成的脉络,随着脉络延伸再展开,就能知道更多的碎片;碎片再次使脉络厚实丰满,让它在脑海里渐渐成型,日久天长,就自然而然地能熟练掌握想要学的东西。

脉络也会继续伸展,在掌握之后还会有不同的碎片填充进系统里,就会学得更加得心应手,自然而然地开始进步。——我是这样觉得的。

这也是我的学习方法之一,虽然教幼儿园级别的知识还是第一次,我读大学时也有过给高中的小鬼当家教,对付这种类似的事情应当说是得心应手,看来在做这一方面上我依旧有用得上的经验啊……

当然,这孩子确实出乎我意料地聪明,这倒是为我的课程省下了不少事。

难得他性格虽然已经因为那惨痛的过去和虐待而落下了一些后遗症,脑发育好像并没有影响得多严重,至少记忆力和理解力都很棒,甚至连点播他的精力也不用花费多少就能融会贯通,實在是好機靈的一顆腦袋瓜。

做得好就要有奖励,鼓励和激励才会是让小孩投注热情的动力。大学时期的我在给高中小鬼做家教时用的诱饵一般都是“这周写完测试题就帮你带成人光盘”、“期中考试的偏差值不低于75的话我会说服你老妈允许你玩一整天XBOX噢”、“摸到庆大的分数线就让你妈送你全新主机”之类的话语……宛若在驴的头顶上用细绳吊下来的胡萝卜,我的手段肮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个时候的高中小鬼比谁都精,又臭屁又不肯听话,还在微妙的中二期与青春期之间,心思压根没有在冲刺排名上,为了辅导费我曾无所不及,用尽了手段。

最终虽然没有考上庆大,偏差值还是挺高的,好像去京都某所有名的美女众多大学追求青春勇气、爱和梦想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也十分高兴,因为那小鬼庆祝的升学宴邀请到了我,除开辅导费以外我还收到了很不错的感谢金。

但是对不同的对象要有不同的标准,我手边的这个孩子乖得很(也没条件摸到游戏机和性感光碟),这种时候只需要……

我温声对他说:“再学一会儿就吃糖吧。”

他听得懂糖这个读音,很快地动了动耳朵。先前也说过了,这小孩真是我生平以及上辈子加起来见过最惨的小家伙,这么甜的东西他自然还记得叫什么名字。于是眼里有了些期盼,仰头对着我张开了嘴巴。

“才不是说现在!”我无奈之下又很想弯起嘴角,把他的脑袋按回了原位:“真是的……才夸过你聪明呢。”

“唔姆。”

“你究竟是来自怎样的地方呢……”我盘着腿,不由自主地开始嘟嘟囔囔:“其他人也是你这样的吗?”

“不是、”

“啊……?”难得见他主动开口,我有些呆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我、不是人类。”他的词句用的还不好,顿挫处也很奇怪,因此显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说话风格,“不要他们和我们……混为一谈。”

我呆了一会儿,注意力歪到了别的地方:“哦哦哦……你的复数和人称用得还蛮好的……”

他眼中显露出了一种无机质的、特属于异种的冷光,那种像是站在另一边冷眼瞧着一群和自己全无相似之处的神情,让他本身精致的面上流露出一种冷锐的、危险的锋利,一下子便和他原本展露出的年纪不符了。

这个样貌和气质让我忍不住又愣了一会儿:“话说回来……你多大了?”

对,这个问题从一开始我就蛮想问的,他的话说得磕磕巴巴,复生之后的脸蛋幼嫩,四肢纤细,怎么看年纪都很小,但如果将这一点放在有超高的复原能力的物种身上,就显然无法简单地靠外表来判断真实的年纪了。

“……嗯。”

他转开了头。

我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夜空中只留下了我的叫声。

“诶诶?不理我?!”

……

……

……

就这样,我们一块学到了地上的字已经看不大清了为止,他已经能用短句组成比之前稍加流利的标准口音了,我很感动。

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一开始还能看清楚对面高一些的山坡上树枝与树叶的剪影,现在就再也看不清它们棱角分明的形状了。它们被衬托得好像是一团朦胧的黑烟,彻底飘在了天幕上。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他的进度不算慢,而我的进度反而更快一点,因为我惊奇地发现这家伙竟然会说话。虽然不认字,他却懂得用方言的口音说出长句子。我在教他短句和词语时,但凡碰到了一些相似的东西,他也会不自觉地对着我用自己的口音重复几遍,一来二去,我竟然也能渐渐记下不少他的读法,现在彼此对话要比之前舒服很多,哪怕还是偶尔会断断续续、结结巴巴、不成语句,但至少能更简单地进行日常的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