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多平静,梦里哭得就有多惨。
有时候她想,自己总能逃出去的,等到去了一个顾亭匀不知道的地方,便可以想如何活就如何活了。
可有时候她又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拼命克制的沉静之下,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勇气和朝气都葬送在了从前那些年了。
直到这一日午后,她吃了饭后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着,也不知道是吃下去的药起了作用,还是自己夜里没睡好的缘故,她听到来人的声音由远及近,自己却睁不开眼。
秋杏着急地摇醒了她:“姑娘!大人受伤了,据说伤得很重!”
兰娘猛地睁开眼,宛如被人激了凉水,她光着脚就要下床,秋杏却拦住了她:“姑娘,大人未曾回来,您莫要着急。这是大人的随从带回来的消息,说是要拿大人素日里贴身的衣裳先过去,这几日大人在外办事,不想遇着了匪徒,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很多血……”
秋杏说着,语气都变化了。
兰娘心中恍惚,却觉得胸腔里一阵阵的疼,她慌得厉害,却扶着门框不知道去哪里。
“他,他现下在哪里?不成,我要去找他,他这人倔得很,最不喜吃药,又总是逞强,我去瞧瞧……”
她心里想,不能让匀哥受伤的时候身边还没一个人,她得去照顾他,除了自己,其他人照顾他都是让她不放心的。
可秋杏还是拉住了她:“姑娘,大人是同六王一起出去的,现下在六王府上,您这样贸然出去也进不去王府的,何况大人吩咐过,您不能出去,咱们只能等啊。”
是的,只能等,偌大的京城,她除了这一方院子,哪里都去不了。
可这让兰娘分外揪心,她想过无数种情况,甚至安慰自己顾亭匀有夫人,哪里需要自己担心呢?
可那印在骨子里的担心是如何都挡不住的,她甚至着急得把中午的饭菜都吐了出来,神色怏怏头脑昏沉地等到三更,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床上。
迷迷糊糊中,她想,若是匀哥出了事,她是真的不想再活了。
这世上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苦。
*
一弯上弦月,清冷洒下遍地银霜。
顾亭匀从六王府出来时已经是很晚了,他今日特地为了六王挡了一刀,胳膊上血流如注,而后派人回去拿了干净的衣衫换上,纵然胳膊疼得钻心,却依旧包扎好之后陪六王下棋到深夜。
甚至,他还喝了点酒。
彰武隔着马车帘子同他说道:“大人,兰姑娘听闻您受伤,担心得神思恍惚,中午的吃食都吐了出来,这会子撑不住倒下了。”
顾亭匀摩挲了下手里的珠钗,心里漫上一丝暖意,又拎起来旁边的酒壶喝了一口。
他一早便知道,她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
便是这些日子她闹别扭冷落他,但他笃定她依旧爱着自己。
更深露重,男人到家之后直接去了前院,他推开那扇熟悉的门,床上的人立即挣扎着起来了。
兰娘眼泪汹涌而出,她今日下午甚至怀疑过,顾亭匀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危及到生命。
如今见他好端端的,她一颗心总算是落到肚子里了。
可下一刻,她便瞧见了顾亭匀胳膊上的血,以及浑身浓重的酒气。
她忍不住瞪大眼睛:“你受了这样重的伤?怎的流了这样多的血!你竟还喝酒?你疯了吗?!”
无论如何,她在这一刻,完全忘记了对他的怨恨,失望,她只想要他好好的。
而顾亭匀屈下一只膝盖,跪在了她的床畔,握住她一只手把自己的脸枕了上去。
他声音嘶哑又疲惫,缓缓地说了一句话:“兰娘,我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