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白走来了,当阳春三月里忽地起了一阵寒风,一片残落花瓣落至苏南发上时,宁白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旁边。
两人距离极近,好似一低头,他的唇便会印在她额间。
文清安自然也看到了,眸光骤暗,但面上仍是温和,不动声色,风度依然。
“阿姐不是要去煎药吗?”宁白靠近苏南耳侧笑着,他伸手,温柔拈去她发上落花,仿佛方才站在暗处窥视他们的阴郁少年从不曾存在一般,此刻的他眼里闪着碎光,笑容清澈,已然是另外一幅模样。
令人艳羡,无人不爱的少年模样。
“嗯,阿白,你离我远一点…我听得清楚。”距离太近,苏南耳廓痒痒的,极小声说道,忙往前跨了一步。
这下靠得文清安近了点。
不知怎么,苏南倏忽打了个寒颤,发觉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几人沉默间,反倒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很难受。
苏南只好率先开口:“清安哥哥,你刚是要说什么?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我得去煎药了,我娘亲还等着喝药。”
当着宁白,这番话文清安本不该讲,但此刻,他反而就大方讲了。
“南南,上次我跟你说的求娶之事乃为真心,父母那边我会处理好,你不必忧虑,我会明媒正娶,让所有人都认同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你相信我好吗?我现在已是官一品,娶妻之事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他温润带笑,说得如此真挚,苏南目光一滞,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将自己所担忧的事情都一一处理好,还特地来苏府和她说。
“清……”
“阿姐,你再不去煎药,伯母可就要误了喝药的时辰。”苏南刚想开口同文清安说话,却被宁白突然打断。
一听到会误了时辰,苏南便有些着急,忙同文清安道:“那个,清安哥哥,我得赶快去煎药了,这件事我们下次再说吧,我先走了。”
文清安没有再留,只能看着少女提着两袋药,飞快地绕过长廊去了后院厨房。
她的浅绿纱裙似蝴蝶一般在空中飞舞,只一会便消失无踪,他连她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你想娶阿姐?”
苏南走后,不待文清安开口,宁白便先问道。
他唇角勾着笑,但除此之外,他面上并无任何表情,瞳孔颜色淡成雪色,日光倾泻他身,阳光下的他,竟莫名有些恐怖。
文清安敛眉,垂下的手不由紧握成拳:“是,我文清安,要娶苏南。”
没道理,他会输给一个还未入朝堂的少年。
宁白听后没再说话,阳光下的他全身泛着浅光,继续勾唇笑着,想——
死人便不能娶阿姐了。
*
苏南见过文清安后,便赶去煎药了。
后面药煎好,苏南便端着一碗药往她母亲房间走去。
她和她娘亲的房间都在苏府背向阳光的最里面,一个小角落里的庭院,苏南要穿过苏府的后花园,再绕过一条湖,才能到她母亲房间。
早春三月,寒意仍是深重,苏南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直至快走到湖边时,有一人站在前面,忽地拦住了苏南的去路。
是苏黛。
她一袭繁复精致的藕荷色衣裙,层层叠叠的裙摆上绣着各色花纹,看苏南时下巴总是高高昂起,嘴唇挂着嘲讽的笑,可眼睛里又带着怒火,还有嫉妒。
俨然是一副高姿态的大小姐模样。
苏南赶着去送药,懒得理她,便没有说话,径直掠过她,朝后走去。
但苏黛这次显然不想放过她,苏南往前走几步,她便也往前走几步,拦着苏南不让她走。
“文哥哥和你说什么了?”她问苏南,语调上扬,直接推了下苏南的肩膀,起眼极其嚣张。
苏南没想到她会直接推自己,猝不及防被吓到,赶紧端稳了手里的药,忍着心底蹿出的火气回:“想知道清安哥哥说了什么,你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找我做什么?”
“那天文哥哥说要娶你是不是真的?”苏黛呼哧呼哧喘着气,双手叉腰,头上的珠钗步摇都在晃动,“你是不是勾引了他,你是不是和你娘亲一样做了下贱妓|女,爬了文哥哥的床?要不然,文哥哥作为文国公府的世子,怎么会喜欢你这个卑微身份的庶女!”
“苏黛,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苏南恶狠狠地瞪着她,随即又嘲讽一笑,“你有功夫在这问我,你还不如想想,为什么文清安宁愿娶我这个庶女都不愿意娶你?你不如想想,你有哪一样值得别人喜欢,你这么恶毒,一直仗着权势欺压别人,很让人恶心知不知道?”
“苏黛,你知不知道,文清安一直便很恶心你呢,他还跟我说没人能受得了你,他从来就没有和你订亲,以后也——”
“绝!对!不!会!娶!你!”
苏南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苏黛嚣张的气焰一下消了,苏南看到她被气到瞪大眼睛,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时,心里出了一口恶气,很是爽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