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喧往后一靠斜了他一眼:“说得你能抄完似的。”说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他摸了摸下巴,随口问道:“怎么,沈大人平日里不许你出门吗?”
“也不是。”薛嚣奋笔疾书换了一张纸继续写着,“就是管得比较严,不许我去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胡闹。”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略微顿了顿:“祖母在世的时候,我身体也不好,被她老人家娇惯着不常出门交际。”
薛小公子抬起头来笑笑:“所以父亲大人总怒斥我是个只会厮混后宅的混账玩意。”
许喧憋着笑,他当年也是这么觉得的,薛大将军没少在他面前细数这个儿子有多不成器。
不过再怎样也能看出故作严厉下的父子亲情。
许喧有些黯淡,生在帝王家就是有这么点不好,任何血脉亲缘在权力争斗下只是工具。
印象中父皇从未来看过他,一直被忽略着。
小时甚至被认错过,父皇叫着另一个皇子的乳名,摸摸头说他怎么还没长高。知道认错后尴尬地笑笑,不说名字就连排行第几都记不起来。
他跟在太子皇兄边被熏陶久了,也算晓得人情世故,当即乖乖巧巧行礼道:“老十四参见父皇。”
父皇哈哈地摸着胡须,随手摘下一枚玉佩塞到他手中:“也还懂事,父皇给你的。”
三言两语打发了去,裴暄走前回头看着父皇抱着怀里的小儿,一派和乐。
他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不再回头径自走去。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他却可以在父皇怀里撒娇,旁边还有摇着罗扇浅笑的母妃。
而他作为裴暄,废后之子,单单连个乳名都没有。这个暄字还是礼部呈上的字随便挑的。
裴暄记得那个孩子排行十五,母亲是正得宠的兰婕妤,说是长相与早逝的贵妃娘娘有几分相似。
十五的名字是特地挑的旭字,旭日东升,是个好寓意,不比裴暄的暄字,晨日昏昏。
老十五没能长大,早早夭折了,年纪太小入不得皇陵,葬在了京郊的秋时山上,那里埋的多是养不活的皇子公主。
印象中兰婕妤哭得肝肠寸断,父皇体恤她加赐了贵嫔的封位。后来却渐渐隐没于宫闱之中,新人哪闻旧人哭,帝王最是无情。
说来他父皇生了不少皇子公主,幼年夭折的不少,稍大一点死在成年前的也不少。
然后皇子出宫建府,公主出嫁和亲,剩下的兜兜转转就那么些,再一争斗,到最后众皇子中竟就剩了裴暄一个,何其荒唐。
许喧摇了摇头,那些兄弟姐妹中亲近的也只太子皇兄一个,就连他也早早没了,还想这些作甚。
想到这他拍拍薛嚣肩膀,郑重道:“你以后一定能长成个男子汉的,不会让你父亲失望。”
“嗯。”薛嚣听言眼睛发亮,重重地点点头,他正要道谢,又听许喧一脸自豪地拍拍胸脯道:“毕竟好徒儿你可是有师父我啊。”
薛嚣揉了揉鼻子,感动消失得太快。
许喧正给自己脸上贴着金,洋洋自得着。薛嚣上赶着给他捏腰捶背,十分狗腿地问道:“所以师父,你同意带我出去玩了吗?”
“那好。”许喧也被整乐呵了,听言乜斜着眼笑看了他一眼:“说说你想去哪?”
“夜市。”薛嚣说得斩金截铁,两眼放光。
许喧摸摸下巴思索着:“就这些?”
薛小公子脸微微发红:“勾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