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被那眼神骇住，再一想到前几日陆棠府里所做的一切，不禁脸色雪白，身子下意识里微微发颤，可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份——　　　　她可是当朝将军府的嫡长女！　　　　她立即恢复了那副骄傲的神色，下颌一扬，极其怨毒地道，“要我道歉？你做梦！即便你用下作的手段逼我就范，也依然改变不了你身卑命贱的事实！庶就是贱！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向你道歉？！”　　　　陆棠擒着她的右臂重重一拧，眼底肃杀更甚，“道、歉！”　　　　“啊——”　　　　陆棠面容扭曲，仰头惨叫，手臂上忽然加重的钝痛犹似被一柄锈刀割肉挫骨，疼得她脸色煞白，心底烈烈的恨意骤然爆发出来，“陆棠，你这个贱人！你竟敢以下犯上如此欺我！我一定要告诉父亲狠狠地惩治你！再将你那身份下贱的姨娘千刀万剐了喂狗以泄我心头之恨！”　　　　陆棠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你既然这么不知死活，我今天就成全你。”　　　　“啊啊啊！疼！——陆棠你这个贱人要干什么！你放开我——”陆清疼得尖声嘶喊，惨白如纸的脸上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汗如雨下，她试图极力反抗，却被死死钳制得根本动弹不得。　　　　“你也知道疼啊？”陆棠的语气比这吹来的晚风更加冷峻。　　　　原主曾经被你肆意虐打、羞辱欺凌的时候有多疼？　　　　原主曾经被你命人毒打狠心推下万仞悬崖时有多疼？　　　　陆棠面色冷峻如霜，钳着陆清的胳膊力道再度加重，寂静的夜空下，骨骼挤压的喀啦声直叫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啊啊啊！贱人我绝不会放过你的！——”陆清凄厉地惨呼，眼底瞬间迸发出暴戾，猩红的目光如淬了剧毒一般。　　　　“是吗？正好我也没打算放过你！”陆棠眼中煞气爆涨。　　　　今天她就为惨死的原主和她受尽欺凌的六姨娘讨个公道！让眼前这个暴戾恣睢、仗势欺人的天之骄女沦为北尉的笑柄，好好尝一尝这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　　　　“陆棠，你敢！”手臂上的剧痛撕心裂肺一般钻心蚀骨，陆清终于意识到陆棠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竟然歹毒到想要废了她的右臂！　　　　一时间恐惧、骇然、惊慌、绝望犹如寒冬腊月的一盆冷水，泼得她浑身一凛，惊恐万状地大喊道，“表哥，救我！”　　　　“住手！”冯子之猛然从震惊中猛然回神，厉声制止道，“陆棠，你放肆！清儿可是陆家正统嫡出的嫡长女，你竟敢做出残害嫡姐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　　　　他原本自矜身份，不愿插手陆家姐妹的事，在他看来这个昔日里胆小懦弱、乞穷俭相的小小庶女根本不会有这个胆量随意造次，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当真敢——　　　　这一声疾言厉色的呵斥声将四面围观的众人从震惊中喝醒，纷纷望向场中间那身量纤细，却脊背笔直，浑然一股凛然傲气的少女。　　　　众人神情各异的注视下，陆棠不避不让地对上冯子之严厉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冯公子可别乱给我扣帽子，刚才明明是我大姐恶意挑衅在先，出手伤我在后。而我由始至终都是正当防卫，何来残害嫡姐一说？”　　　　“你休要狡辩！”冯子之下颌微抬，目下无尘一般地盯着陆棠，语速快而严厉地道，“陆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立即就此罢手，并跪下向清儿诚心道歉，如此我还会替你向陆伯父说情，减轻对你的惩处。但你要是执迷不悟，敢伤及她分毫，那就休怪我出手无情！”　　　　他话音刚落，霍然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顿时迸发出凛凛的剑气。　　　　众人见状不禁心生寒意纷纷后退。　　　　这是要动真格了啊！　　　　冯公子可是北尉闻名遐迩的武学圣地——溟山书院的门生，文武兼备，剑法了得，这陆家的小庶女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陆清抬起头望着陆棠，高高扬起眉宇间隐隐透着得意，“陆棠，你没听见表哥的话吗？还不赶紧放开我跪地认错！”　　　　陆棠没有退让，清冽的眼睛如一泓秋水，载着比月夜还要冰冷的笑，“你知不知道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她笑了笑，在众人震惊至极的目光下，手腕一抬，手指按在陆清如一截玉藕般的手臂上，轻描淡写间一拢。　　　　咔咔咔咔！　　　　“啊！——”　　　　骨骼俱裂的声音带着令人牙酸的冷意，令人毛骨悚然。陆清倒地时惨绝人寰的嘶喊声，震得周围的人心口猛然一缩，震得冯子之脸色青白。　　　　陆棠毫不留情地这一捻，竟生生地捻断了陆清的右臂！　　　　众人瞠目结舌，倒抽一口凉气！　　　　她竟然真敢！　　　　冯子之脸色极其难看，震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而不远处的容与温雅从容的面上亦闪过一丝惊愕，原以为她只是性情较寻常女子更为果决干脆，坚韧顽强，却不想她的快意恩仇、杀伐果断又一次超出了他意料。　　　　“啊！——”陆清嘶声力竭的声音惨痛万分，“陆棠，你竟然敢——你！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歇斯竭底地尖叫，如烂泥一般跌倒在地，扶着软成数节的手臂，语气里满是过去不曾有过的惶恐与惊惧。　　　　陆棠俯身望她，语气淡淡地道，“哦？你觉得咱们那位薄情寡义的父亲，和家族里的那些唯利是图的老东西一旦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天之骄女，如今只是一个断了右臂的残废，会作何感想？”　　陆清闻言如坠冰窖。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惊恐地瞪大双眼。　　　　她是陆家的掌上明珠，是陆家与冯家稳固利益关系甚至有望攀上皇室的希望，但如今她被断去右臂沦为残废，谁还敢要她？　　　　一切都毁了……她会被家族放弃，会成为北尉人尽皆知的笑柄，会被所有人鄙夷耻笑！　　　　“不！不——”陆清不停地摇头，疯狂地喊道，“我可是嫡长女！陆棠，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残害姐妹，父亲和长老们是不会放过你的！绝不会！——”　　　　她精致的妆容散乱惊心，眉目间再无一丝从前的盛气凌人与骄横跋扈，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骄傲已然跌落泥泞，就好似一朵被夜风吹皱，倏然残败萎靡的牡丹。　　　　陆棠笑了笑，面色沉冷而决然，“父亲会不会放过我，就不劳大姐费心了，但是你……今后每日每夜都将活在沦为残废的绝望中，深陷于屈辱难堪的泥沼之中不可自拔，体味我过去十年来曾经体会过的绝望与苦楚。”　　　　她的语声铮铮如她笔挺不屈的傲骨，瞬间惊醒在场所有人。　　　　“陆棠，你好大的胆子！”冯子之陡然间从陆清被断了右臂的震惊之中清醒过来，厉声一喝，浑身的怒气遽然暴涨。　　　　这个下贱的庶女竟敢无视的他的警告，当场断了清儿的右臂，与他公然叫板，简直不知死活！　　　　“你不知好歹就休怪我不讲情面！”话音未落，银晃晃的长剑已然递出，激切的速度仿佛要将空气割裂一般，割出鹤唳的凄声直袭陆棠的面门！　　　　“正好我也想领教一下冯公子的高招。”陆棠冷笑一声，身形如流水般倏地后仰，仰成一截傲然完美的弧，侧身一转，顺手抄起地上陆清的长鞭，霍然劈向冯子之。　　　　冯子之接下一招不禁鄙夷道，“荧火之光，也敢放华？”　　　　陆棠只是一个生养在后宅的庶女，身子羸弱又不曾习武，仅凭那些三脚猫的手段，怎么可能与他抗衡？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陆棠抿唇不语，再度发力，却忽觉一股霸道的力量附上血红色的长鞭，与冯子之的赤光长剑铿然相撞——　　　　“镪——”冯子之撞得手腕一震，猛地瞪大双眼，面色惊疑，“你怎么会有内力？！”　　　　这怎么可能！　　　　陆棠明明只是一个深闺宅女，她哪儿来的这么强劲的内力！　　　　不远处的容与不禁微微一笑，看来那次在崖下给她疗伤借给她的内力，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打架就打架，你哪来那么多废话！”陆棠不知道什么是内力，只觉得此刻自己浑身精神抖擞、孔武有力，打起架来虎虎生风。　　　　虽然招式没有冯子之那么花哨，但她招招快很准，越打越带劲！　　　　她如瀑的长发虽之飘扬，激荡如波，更衬得月色下的她于傲然凌厉中多出了几分惊艳的美。　　　　群众看得惊叫连连，所有人都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瞪向陆棠，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怪不得你如此狂妄，敢对清儿出手，原来是偷学了点身手！”冯子之严厉的面色中浮起一丝轻蔑，虽然他还没看出她这诡异的身法出自何处，但也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他还不放在眼里！　　　　他骤然发力，极强的劲道，极厉的杀气，极锐的剑锋，骤然间掀起一条开天辟地般的厉色，逼得四面的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你错了，我何止是敢出手打她，连你——”陆棠毫不畏惧甩鞭迎上，“轰”地一声长鞭尽裂，爆出一阵强劲疾风，她身形宛若一只迅捷的豹，迎风遽然窜出，凶狠的拳头已经袭上冯子之的腹上重穴，清冷的声音接踵而至，“我也敢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