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丁家出来，叶竹和叶小草围绕枣塘走了小半圈，最终来到李来全家门口前。

还未进院子，便听院子里几人有说有笑。

叶小草瞅叶竹一眼，知道她姐有时候别扭得紧，抿嘴偷笑，主动对院子里喊道：“小婶子，小叔在不在家？”

院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背对着院门的两人扭头看是叶竹姐妹俩，神情有些惊讶，同时还有些别的意味。

小冯氏从凳子上起来，笑着走过来，道：“是小竹跟小草啊，你们小叔在镇上打工，你们有啥事跟小婶子说一样的？”

虽然这次小冯氏没有阴阳怪气，但叶竹还是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僵硬，遂挤出和小冯氏相似的笑，回答：“这样啊，我就是带小草来看看奶奶，顺道送几个鸡蛋，不知道最近她身体好点了没有？”

现在她身上也攒了四百文出头，蔡氏为她们三个又是饿病了又是送老母鸡的，原本她还想多添些东西的，因为她不喜欢欠别人，但是昨日庙会上没看到合适的东西，最近她更没空去镇上，所以便决定先送些鸡蛋，后面去了镇上再买些东西。

小冯氏从叶竹手里接过篮子，眉头舒展几分，声音都放柔了些，“你们奶奶她身体好了不少，不过你们来得不凑巧，她喝了药才睡着，你们晚点再来吧。”

叶小草眼睫垂下，似乎有些失望，叶竹摸摸她的小脑袋，道：“那我和小草就先回去了，篮子回头再拿。”

姐妹俩前脚离开，坐在矮脚小凳子上的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轻哼一声，不悦道：“见到长辈招呼一声都不打，真是的。”

王小翠附和：“就是，以前她傻咱们不跟她计较，现在脑子好了，还是没大没小的！”

小冯氏往蔡氏屋子瞥去一眼，想起李来全的话，有心为叶竹描补两句，坐回原来的位置道：“大嫂你跟她计较个啥？她连村子里的人都认不全。”

万氏撇撇嘴，声音不小：“小四，人家送你几个鸡蛋，你就帮外人说话啊？当年叶三江为啥非要分出来过我不知道，但是他分家后不管辛苦拉扯他的亲娘，来全这个唯一的亲弟弟也不认，还不让家里人跟李家人打交道，把我们这些姓李的当仇人一样看待，咱们咋说也担得起他一声大哥大嫂吧，当年要不是咱爹，他逃难过来能不能长大都难说，可他就这样对待咱们？你说就这样的人伤不伤人心？值不值得来往？”

王小翠一手搭在小冯氏手臂上，也道：“小婶子，我娘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我可听说了，当年爷他老人家过世没多久，叶竹她那死鬼爹就闹着非要分家，把小奶奶气得躺床上起不来都不消停，硬生生逼得小奶奶不得不分家，听说他还抢走来全小叔不少家产，那些东西原本全该是你跟来全小叔的！”

万氏叹气，“当年也是咱们这房分出去得早，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始终隔着一层，这些事不好管，不然我咋能让你们吃亏？”

她们不提便罢，提一次小冯氏就要怄一次，因为李来全跟她提过，他是老父亲李有银的老来子，李有银临去前给他们母子俩留了不少东西，可是叶三江分家却拿走不少。

当年李来全才六七岁，母亲蔡氏虽然伤心，但是李来全毕竟是亲儿子，她那三个继子继女除了年纪最小的李玉荷跟她亲，其他两个也就比她小几岁，关系淡得很，所以她没有求助，最后这事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去了。

小冯氏知道自己这个婆婆，性子有点软，平时就没啥主见，受了气也是一味忍着，所以小冯氏不太待见她。

她不喜欢她婆婆有两点原因，一是李有银原配冯氏是她亲姑奶奶，她从小就听长辈说蔡氏坏话，说她不知羞耻，逃难过来不到一年就仗着长得好再嫁，嫁给老得能给她当爹的李有银，又说李有银娶了蔡氏后，对亲儿子李来顺亲女儿李玉凤都没以前好了，有好东西就只惦记着小媳妇和老来子，肯定是蔡氏吹的枕边风。

在娘家耳濡目染，小冯氏当然对蔡氏喜欢不来。

第二点就是婆婆对两个儿子的态度，当初婆婆为什么再嫁？还不是因为背井离乡生活困苦，一个人养不活大儿子，所以才委身嫁给快大一轮的李有银，继而才有了李来全。

小冯氏打从心底认为，蔡氏偏爱的是大儿子叶三江，否则她不会在分家后，在叶三江和她断绝母子关系不闻不问之后，蔡氏依旧对叶三江时刻挂怀，虽然她从来没有再主动找过叶三江，但是她经常在叶家门前路过。

不过最叫小冯氏生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叶三江摔伤，蔡氏得知消息也病倒了，后来叶三江缠/绵病榻几个月，那时候她婆婆情况好不了多少，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她丈夫是大孝子丝毫不吝惜钱财，为此家中耗尽了银钱。

后来叶三江情况越发不好去世了，她丈夫担心婆婆受刺激身体受不住，所以没有告知她叶三江过世的消息，反而告诉她叶三江身体终于有好转。

听到大儿子身体有起色，蔡氏的病不治而愈，比大夫开的药还管用，后来李来全跟蔡氏坦白，得到的不是蔡氏的体谅，而是狠狠的一巴掌，以及字字诛心的话语。

当天晚上，她这个平日里软弱可欺的婆婆竟然藏了一根绳子想要偷偷自尽，幸好被守在门外的李来全发现。

后来，为了挽回婆婆求死的意志，她那性子高傲，从来不求人的丈夫弯下膝盖跪在她婆婆跟前，红着眼苦苦恳求，甚至还落了泪，她从来没见过她丈夫露出那样的神情，直叫她的心堵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