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竹望着立在床前的陌生少年,“我不能笑吗?”每说一个字都有白气吐出来。
叶添宝不耐烦地皱眉,“你都被砸成这样还笑得出来,脑子被砸坏掉了吧?”
叶竹礼貌不失尴尬地微笑,“被砸之前,我脑子本来就坏掉了。”
叶添宝被噎到,瞥她一眼,“……被砸之前的事真不记得了?小时候的呢?能记起来不?”
叶竹缓慢地摇头。
叶添宝肩膀刚松了些,却又听叶竹慢条斯理地道:“倒也不是一点不记得。就比如说,我是怎么摔倒在地,怎么把自己摔傻的……受这么大的罪,我想忘掉也难啊。”
叶添宝化身受惊的幼鹿,瞪大眼睛僵在当场,结巴道:“那你……我……”
叶竹扭头不再看他,道:“今天张盘母子三个上门,你问都不问事情的经过,只关心人家冤枉了你,下次再遇到这种简单的事情麻烦动动脑子,不要让我带着病还要出头!”
叶添宝下意识狡辩,“那还不是因为你老是闯祸。”
叶竹眼神扫过去,“如果我没傻,我自然不会闯祸。”
叶添宝卡壳。
叶竹在被窝里蜷缩,闭上眼睛,“没事请出去,我要睡觉。”
叶添宝扯开草门帘,气呼呼冲出去。
隔了一段时间叶小草蹑手蹑脚进屋,见叶竹闭着眼,更加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躺下。
冬日里没事干,外头又冷,袄子又薄,不如躺床上睡大觉猫冬,还能饿得慢些。
叶竹并没能睡着,一是因为头疼,二也是头疼,为接下来食不果腹的贫困生活头疼。
其实她已经穿越过来十多年,但是她大概在六岁左右才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
那时她年纪还小,加上傻了这些年,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叶父叶三江极度重男轻女,从小对她非打即骂,甚至因为她遗传了叶家算得上姣好的外貌基因,在她六岁时就打算把她卖给人家当童养媳来赚一笔!
她得知后没有大吼大叫、寻死觅活,而是隐忍不发,计划偷偷逃离叶家,也是她时运不济,逃跑那晚恰巧被出来小解的叶添宝发现了。
后来她被叶三江当场抓获,他反手给了年幼的她一记响亮的、改变她命运轨迹的大嘴巴子,她如同一只破布娃娃顺溜地往地上一趟,头往石头上一磕……
悲催的傻逼生涯就这样开启了。
等她再次被命运之神扔出的土坷垃砸个头破血流,她的傻逼生涯又这样无厘头地结束了?
恢复了神智的她没能为命运的奇妙高兴得太久,因为前路注定艰难。
叶三江和梁氏上山时意外滚下山导致重伤,梁氏先去了,叶三江变卖家中一切资产治病,缠绵病榻几个月也还是去了。
现在留给兄妹三人的,只有两间没人要的破草屋,一点粮食,以及空空如也的钱袋子。
未来艰难啊!
叶竹努力想未来能挣钱饱肚子的法子,法子没想到,肚子却先饿了,不甚厚的被子挡不住她肚子咕噜噜的叫唤声。
和她躺一个被窝的叶小草一骨碌爬起来,“姐,你想吃啥吗?”
叶竹慢吞吞翻个身,有气无力地道:“我想吃大米饭,能有吗?”
叶小草侧头思索片刻,突然爬下床,手脚麻利地穿上她的打满补丁灰扑扑的袄子,一边说:“姐,杂物间还有一袋稻种,我跟大哥要一把给你熬粥喝,熬得稠稠的,米汤雪白雪白的,喝进嘴还有一丝甜味,可好喝了!”
叶竹愣了一下,“稻种?那不是留着明年种地的?”
“可是咱家已经没有地啦,留着稻种也没用。”叶小草理所当然道。
叶竹:“……”一时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更难过。
屋内昏暗,叶小草没看到叶竹生无可恋的神情有多情真意切。
叶家现在住的拢共就两间茅草屋,大的一分为三,中间堂屋,东西屋住人,小的那间隔成两间,前面做厨房,后面小的做杂物间。
茅草屋是从前人家弃掉不用的,年久失修,质量堪忧,所以才会轻易被雪压塌,如今叶竹住的是原来叶父,现在叶添宝住的东屋。
叶小草在屋外找到叶添宝,叶添宝搬来木梯靠在隔壁家院墙,沉着脸用竹竿捣落屋顶积雪,时不时挥舞竹竿敲打屋檐下长长的冰溜子,噼里啪啦一大片。
叶小草对皴裂开的双手哈了口气,扶住木梯,仰头喊:“哥。”
叶添宝瞅她一眼,被冻得动作都慢了不少,口吐白气:“干嘛?”
叶小草皴红的脸咧开笑,“姐受了伤,咱们舂点米,给她熬一碗白米粥呗!吃得多好得快!”
叶添宝手上一顿,瞪她,“吃啥吃?咱们家啥情况,你心里没点数?一天能吃上两顿就不错了,这时候还加餐?还白米粥?洗洗睡吧,梦里大鸡腿都能有!”
“可是咱家田地都卖了,留着稻种有啥用呢?”叶小草慢慢垂下头,闷闷道:“姐头破了那么大口子,流了好多血,咱家连药都抓不起。”
“前年刘桥哥的爹就是这么没的,现在姐就想尝一口大米……”
叶添宝毫无章法乱甩竹竿,“说什么屁话,以后都会好的!”
叶小草急得跺脚,“哥!就一把!”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