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上完,不过还是辰时,中间可歇息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让学子们去用早饭,之后便是连续一整个上午的讲课。
陈夫子沉着一张脸捧着书本出了课室的时候,阿桃避在谢逐身后不敢看他,方才谢逐还说莫不是要给夫子留个坏印象,果然半个时辰没到,她便顶撞了陈夫子。
说是顶撞,也不过是方才她见谢逐被赶出课室,内心焦灼之下也想跟着出去,刚起身,便被陈夫子训诫,道她果然山匪出身丝毫不明事理,然她还是咬牙出了课室。
只怕更会觉得她山匪出身毫不明理,这印象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挽回回来。
陈夫子一走,齐广平容道施盛三人便忙跟着溜了出来,齐广平一把搭上谢逐的肩,嬉笑道:“你说说你,跟那个老古板对着干做什么?他一惯是瞧不起咱们的,何必搭理他。”
容道跟上来,愤愤道:“要不是你拉着我,我冲过去一定给他骂回去!”
齐广平嗤了声:“谢逐顶撞他最多被罚,你?我要不拉着你,陈老头立马能把你赶出书院,到时候看你回去不被你爹狠揍一顿。”
谢逐不耐烦把齐广平的手甩了下来:“行了。”
施盛生的瘦弱,习惯性地微驼着肩,“陈夫子性子严肃板正、孤高清傲,脾气也急躁,自来是看不惯那些世家子,出言即讽刺,昨日我便见他心情不愉,往常齐兄瞌睡也不见他管,今日是逮着谢兄发泄火气,嫂子你也不必难过,不是你们的错,也不是你出身的错。”
显然方才陈夫子讽刺阿桃的话,被施盛记在了心上。
此话一出,谢逐疑惑看向阿桃,见她眉眼低垂,往日亮晶晶的杏眸似蒙上一层灰雾变得有些暗淡。
她露出一丝干涩的笑来:“我知道的,毕竟我爹爹是黑风寨寨主,我确实是山匪出身,他们嫌恶山匪,也是正常的。”
阿桃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心思灵敏,往常她是在寨子里,寨里大家其乐融融从未互相嫌弃过,虽后来嫁进谢府,谢逐一口一个土匪婆子喊她,但她能察觉出谢逐只是不乐意这门亲事,并未因她的出身瞧她不起,直到来此她才知道,原来很多人都是瞧不起山匪的。
但明明,他们其实很努力地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他们明明有良籍了。
谢逐眸子微眯:“那老头在里面还说了什么?”
施盛正要开口,阿桃连忙摇头:“夫子没说什么,只不过是我跟着出来,训了两句而已。”
知她不想说,谢逐抿唇,没有再问。
经过这一阵,阿桃与另三人倒是熟悉了些,三人先后做介绍,她方知晓他们的姓名,但被他们一口一个弟妹嫂子的喊,喊着阿桃羞涩不已。
来念早课需起得早,所以没什么用早饭的时间,除了容道出来时拿了家里两个大馒头啃外,其余人都没用早饭,而早课后歇一炷香的时间给学子用早饭也正是因此。
云麓书院虽位于湖畔的山中,但书院有一面挨着位于云泽湖岸处的小渡口,名为栖凤渡,云泽湖又接湘水,是而虽云泽湖行不了大船,但也是乌篷小船许多,画舫往来不停。
栖凤渡自然也是十分热闹。
现下正是有人从城外挑着新鲜的蔬菜瓜果或鸡鸭鱼肉,来栖凤渡乘乌篷船赶往湘水,往城中而去贩卖的时候,加之一墙之隔便是书院,有许多书院学子在,所以栖凤渡摆了许多售卖早点的小摊。
说到吃容道便觉得自己又饿了,急忙拉着众人:“走走走,今儿咱们去吃栖凤渡的鱼粉去,谢逐,要我说还是我们这儿的粉面好吃,一口粉一口汤美味极了,你们京城净是吃些什么面饼,干巴巴的,太难下咽了。”
谢逐颇为不服气:“所以说你们这群南蛮子见识少,京城汇聚天下万物,光是面饼都能做出百种花样来,更别说我们北地的那大锅炖羊肉,光是闻着味儿就绝对让你流口水,吃得你撑得走不动路,若是有机会定领着你们去吃吃看,哪像你们这儿,无论吃什么都是巴掌大的碗,塞牙缝都不够。”
他双手掐成环比了个手势,十分鄙视。
容道愤愤反驳:“我呸,就你们北地那无论什么都是大锅乱炖的菜哪有我们清河县的菜式精致好吃!”
二人就地域吃食发表了一番明晃晃的互相歧视,外加齐广平与施盛时不时插句嘴,谢逐舌战不过群儒,阿桃加入阵营帮忙,被容道大喊叛徒,五人其乐融融,心情一扫方才的低落。
栖凤渡旁有位名叫庞婆婆的老妪卖的鱼粉最为好吃,最受学子们及周围百姓往来客商的欢迎。
本来只不过是一个小摊,并无招牌,但因栖凤渡口处摊贩实在过多,每每有学子想来吃都要在人群中几经寻找,后来是齐广平帮忙出了个注意,让庞婆婆寻了一块长长粗布制成幡,学子们帮忙在幡上提下‘庞婆婆栖凤渡鱼粉’八个大字,长幡立于小摊旁,远远的便能看见上面的字从而找到庞婆婆的鱼粉摊位。
虽后来其他摊贩也跟着有样学样,皆立长幡写下名字,但庞婆婆的总能被人一眼瞧见,后来摊贩们更花费了些其他心思,譬如将长幡换成其他的各种颜色,好让自家的长幡更加显眼,一时之间,倒也成为了栖凤渡口处的一一方景色。
更有夫子带着学子们来此吃喝,待饱腹之后瞧见这各色长幡矗立的景色,兴头上来少不得吟诗一首,竟将栖凤渡的名气慢慢传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