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娘在一旁猖狂冷笑,王氏怒火攻心,上前就掀了武大郎的烧饼摊子,烧饼掉了一地,王氏掏出钱袋子朝地上倒了二两银子和好几个铜板,望着武大郎骂道:“没种的男人,充大头给我家女儿花了点儿小钱,还要来坏她名声,现在就还给你!” 王氏羞辱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那钱朝哪里不倒偏要朝地上倒,搞得武大娘像狗似的!连张宝珠也对王氏的本事目瞪口呆,想不到她娇弱的娘这么凶残! 武大娘也是个出名的泼辣寡妇,下得了狠手,从炉子里抽出烧红的钳子就要朝王氏身上烧来。武大郎跟在一旁要来打张宝珠。眼看就要打起来,围观群众都知趣儿地让开,张屠夫将手里的砍肉刀朝摊子上一掷,砍刀就/插/进/了那摊子的木板子上,震得众人又躲开几步,害怕自己被误伤了。 “武大郎,你们敢,老子打不死你们!”说着,张屠夫一拳头挥来,直将武大郎打得贴在地上爬不起来。 王氏没躲过武大娘的钳子,被烧了棉布袍子。 张宝珠心头也着急,瞅见烧饼铺子旁边有一木桶水,立马弯腰抱了那木桶朝着武大娘兜头浇下。武大娘的钳子被浇得滋滋响,自己又被王氏一脚踹得坐在地上。 王氏指着武大娘说:“你个臭不要脸的,老娘给你说明白,老娘家里不缺那么点儿钱,我女儿也用不着跟你那个矮子儿子在一处,我女儿干净得很,你再胡言乱语,老娘就撕了你的嘴,砍了你儿子那双会烙饼的手!” 武大娘正要爬起来骂,又看见张屠夫踹了武大郎一脚,踹得武大郎贴在地上嗷嗷直叫唤,只恐自己打不赢,便不敢爬起来,只指着王氏骂道:“等我家二郎回来,打死你们!” 武家老二早年学了点儿武功,起初在他们这个地儿混成个地痞,成日里在街上晃悠,后来又跑到乌龙山那边儿去了,听说是给人做看家护院,也有人说是到山上做了土匪,外人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只知道他们家老二不是好惹的! 王氏哪里听得武大娘嘴硬,一脚摁在武大娘脸上:“让你那个地痞子儿子来啊!不知道你跟哪个男人勾搭上生了个儿子,一口一口二儿子,叫的好听!” 武大娘被踢在地上只顾着呜呜地哭,却是再也不敢嘴硬。 这头还在闹腾,街道里正就带着人过来,将两拨人拉开引进了武大郎的烧饼铺子里,将围观群众赶得远远儿的。 街道里正儿坐在凳子上嘬了一口茶,拍着桌面子训斥道:“你们了不起,当街打架,还给不给我这个里正的面子!” 武大郎和张屠夫皆望了里正一眼,武大娘就跪在里正脚下说:“他们欺负人,您看看我这被打得。”说着就指着自己的脸,又急赤白脸地去拉衣领口子、去抹袖子。 里正哪看她那玩意儿,慌忙摆手说:“这么说是张屠夫先挑事儿的咯?” 王氏和张宝珠也跟着哭,王氏说:“他们家坏我女儿名节,我女儿现在可怎么嫁得出去,您可要给我女儿做主啊!” 张屠夫可比武大郎机灵多了,立马来扶里正的手臂:“我们哪里是胡闹的人,我在这街上卖猪肉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什么事儿,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事儿呢?你常来买我们家的肉,你也知道我是个和善的人,从不给人缺斤少两,您每次来还得多添二两,我怎么可能是那等胡闹的人!” 街道里正冷着一张尖酸刻薄的细长脸想了一下,这张屠夫确实会做生意,每次给他割肉都会多那么一点儿,凭这一点儿就比卖烧饼的武大郎强多了,遂也不想为难张屠夫,而是点头说:“你说的正是。” 武大娘看里正这风向变了,就又要跪下去求,里正急忙扶了她一把说:“我是里正,只劝人和睦,你们若是再这样,我就得请你们村儿上的里正来我这儿吃茶了!” 他要请自己的里正来?她们村儿的里正凭什么来处理这个麻烦事儿?武大娘有苦不能言,只能瘪着嘴哭。 武大郎说:“可您不能这样欺负我们啊!” 里正眼睛一瞪:“你怎么说话的呢,谁欺负你们了,你给我说清楚!” 武大郎被里正一吓,立刻噤声不言,闷着脑袋发气。 里正转脸又柔和了神色:“你们若是觉得吃亏了,我让张屠夫给你道歉赔罪就是。”说着,就看着张屠夫他们:“你们可愿意道歉?” 笑话,人都打了,道歉有什么重要的?反正就那么一句话的事儿! 张屠夫连说“愿意”,一家子就朝武大娘母子俩道歉赔罪,武大娘母子俩在里正的压迫下接受了道歉,里正立刻拍手道:“好了,好了,和解了,以后可就不许再出这些事儿了。” 张屠夫一家连忙点头答道:“一定一定!” 一场祸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张屠夫一家子意气风发地走出烧饼铺子,走出十来步,张屠夫又回来拔了插/在板子上的菜刀。 围观群众不敢惹他们一家子,生怕张屠夫一个不小心砍了上来,便皆退在一旁时不时瞅着他们...... 张屠夫打了那母子二人的事情传开之后,那些嚼舌根的人终于懂得隐藏了一些,就算是想说也只是背地里偷偷地说,不敢再像原来一般摆在明面子上来羞辱张家人。 悠悠众口,如何能完全堵住?能有这个成效,已经很不错了,张屠夫他们也没有力气再去管这事儿,于是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天气越来越寒冷,除了下雪,张宝珠仍旧坚持出门去荣秀才家里写字儿,只是每每太冷了,她都会忍不住搓手,后来荣秀才在堂屋里燃了火盆,她就好多了。 那日张宝珠带了几个红薯去荣秀才家里,进门则见荣秀才在堂屋中看书,她笑呵呵掏出那几个红薯丢进火盆里烤着,自己也端了板凳儿在火盆前坐着,手里拿着画册看,脚儿在火盆边沿一翘一翘的。 荣秀才只是颤了颤眼皮子多看了她两眼,旋即又目光回到书本上。 二人坐了一会儿,红薯有些闷香味儿,张宝珠去他们家厨房里找芝麻,轻车熟路地摸到厨房,再轻车熟路地装了半碟子炒芝麻回来放在桌子上。 荣秀才只看着她忙东忙西,也不管她到底干什么,张宝珠自己坐下来凑着脸儿跟荣秀才笑说:“等红薯烤熟了,咱们就蘸着芝麻一起吃,香甜香甜的,你肯定没吃过。” 荣秀才看她得意洋洋,总是觉得好笑,但他惯常神色冷淡,便抿了抿嘴角笑得极其浅:“是没吃过,你对吃的总是很在行。” 张宝珠能把一样东西变着法子做出来,要紧的是,做出了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好吃。 张宝珠以为他是讽刺她的,只耸了耸肩,俯身去捏钳子翻红薯,嘟囔着说:“这是当然的。” 红薯弥漫出一阵阵令人垂涎的香味儿,张宝珠啧啧咽了口口水,将火盆里面的两个红薯捡起来丢在桌子上,自己剥了一个蘸着芝麻吃在嘴里,烫得低声叫唤:“好烫,好烫,真好吃!” 荣秀才不大爱吃红薯,并未动手去剥红薯,张宝珠眼看他不吃还以为他是嫌红薯皮儿太脏,不肯剥来吃,就逗他:“你不吃,我就全吃了?”说着,伸手去拿红薯。 荣秀才只笑了笑说:“那你都吃了吧。” “哼,小气,逗你的呢,我怎么会吃得下两个呢!”张宝珠说着就将那一个剥开了蘸着芝麻递给荣秀才,喜滋滋地逗他:“喏,给你剥好了。” 她凑着脸儿来,面上欢喜和美丽夹杂着,自己浑然不觉,荣秀才赶紧垂了眼皮,瞧见那只捉红薯的手上全是皲裂的小口子,实在不够美好,按理来说这样十指纤长的手儿应该清嫩滑腻才对的,他内心感叹了一下,立时又压了下去,伸手接过红薯之时手掌盖过她的手背,只觉得手心里的手虽然皲裂但还是柔和的,竟然有些宽慰起来。 张宝珠哪里知道冷皮子冷脸的荣秀才会有那些心思,只一味扬着眼角笑着吃红薯罢了。 荣秀才吃了一口红薯,觉得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便继续咬了下去。 一阵拍门声响起,张宝珠笑说:“肯定是孟婶子!” 荣秀才起身去开门,张宝珠继续啃着红薯。 却说荣秀才在门外遇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马寡妇,马寡妇今儿换了身碎花新裙儒群,外面罩了一件对襟长袍子,看起来妖娆魅惑。 马寡妇倚在门上,手儿朝荣秀才探过来:“您就不让我进去吗?奴家可想您了。” 荣秀才眼皮一垂,一把捏了马寡妇的手腕子,捏得马寡妇直张着嘴叫唤:“哎呀,疼~疼死了,你轻点儿嘛~” 张宝珠听见这鬼叫声,顿时知道这人是马寡妇,吓得惶惶乱窜,末了还是摸进了靠近堂屋的一间房里面去,还把房门给闩上了。 等她转过背来才看清楚,这房子里陈设极其简单,对着外面的墙面子上开了扇窗户,窗下是张书桌,桌上摆着一沓书,而靠近里面的墙边儿摆了张床,床上的深青色杯被子也被叠得整整齐齐。 张宝珠心头咯噔一声,她是进了荣秀才的卧房? 可这时候出去也没地儿躲啊?!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呆着人家的卧房里! “你有什么事儿!”荣秀才对马寡妇冷着脸。 马寡妇又伸着另外一只手去捧荣秀才的脸儿,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她是“身经百战”的女人,眼睛毒辣得紧,从荣秀才这精神气就看出荣秀才的清瘦其实是“悍”,如果能把他弄到床上,那滋味不必多说。 荣秀才厌恶地蹙眉偏脸,手上使力将马寡妇一扔,马寡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手甩出门外扑在了地上,双手嗤地蹭破了皮儿。 马寡妇被摔得全身都疼,回头龇牙咧嘴地瞪荣秀才:“你个不解风情的酸秀才!” 荣秀才盯了马寡妇一眼:“你不要再来我家!” 马寡妇爬起身来唾骂道:“你个无耻的秀才!” 荣秀才懒得听她说话,将门一合,放上门闩,嫌弃地抖了抖袖子朝屋里头走,门外传来马寡妇滔滔不绝的叫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