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多人看着,孩子有点害怕,怯怯地不敢说话。 婆子拍了他一巴掌,怒斥道:“说话,跟个鹌鹑似的做什么。” “他们打我。” 他们?听起来还不止一个。 那孩子看起来有八、九岁,而党哥儿不过五岁,要说党哥儿打了那孩子,叶韶光是不信的。 “都有谁打你了?” 叶韶光柔柔问,许是她温柔模样给了孩子勇气,他一口气数出十来个人名来,只是数出来的十几个人名中,并没有党哥儿的名。 叶韶光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夸了句真乖。 “听到了?我家党哥儿可没打你家孩子。” 孩子呐呐不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婆子没理找理,她才不管是不是党哥儿打的自家孙子,只要咬死党哥儿打了就成。柿子要捏软的,她何尝不知道党哥儿打不着自家孙子,可是谁叫党哥儿没爹,没叔伯兄弟呢。 就他家好拿捏,不找他找谁? “反正是你们长水村的孩子打了我们前石村的孩子,没差。” 前石村在长水村上头,很久以前两个村不叫长水村也不叫前石村而是叫王家村,后来王家村爆发了一次争端,村子一分为二,在上头的村子改名为前石村,在下头的村子改名为长水村。 两个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偶尔也会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争执不休。 听到这里,阿进婶听不下去了,叉着腰骂道:“滚你家去,小孩子打架闹着玩,大人凑什么热闹。” 王百华瞪了孩子一眼问:“他们就打你,没打别人?为什么打你?” 孩子怯怯弱弱道:“也打了别人。” 至于为什么打他们却只字不提。 长水村打人的那些孩子就躲在一边看着,见那孩子不说实话,气得涌了出来,齐声道:“他们骂人,还打人,不是我们先动的手。” 一群孩子站成一堆,五六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四五个十来岁大的孩子,还有两个五岁大的孩子。 党哥儿和红姐儿就站在孩子群中间,其他孩子都身上带着泥草屑,脸上或多或少有伤口,就党哥儿和红姐儿身上干干净净,脸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红姐儿憋着嘴巴要哭不哭的模样。 叶韶光心疼坏了,快步过去抱起红姐儿哄着:“乖姐儿不哭,阿母抱抱,不委屈了啊。” 一下子出来十来个孩子,前石村那孩子吓得缩到婆子身后。 叶韶光看向党哥儿,细声问:“党哥儿要抱抱吗?” 党哥儿板起脸教训道:“妹妹都五岁了,别总抱着她。” 叶韶光掐了他的脸一把,乖乖道:“红姐儿受委屈了,我就抱这一回,下一回不抱了。” 得了叶韶光的保证,党哥儿才露出一个笑脸。 “记住了,下回不许抱。” 叶韶光连连点头:“嗯,记住了。” 婆子不耐烦插话道:“尽叽叽歪歪不说正事,你们村孩子打了我们村孩子,一要赔礼道歉,二要赔偿医药费,不然咱们找两个村的族长评评理。” 婆子搬出族长意在用族长压人,可阿进婶一点都不怕这个,立刻顶了回去:“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没听见孩子说是你们村的人先骂人,先动手的?” 孩子们接着阿进婶的话道:“他们骂人可难听了!” 阿进婶扭头问:“他们都骂了什么话,学出来给他们听一听。” 孩子们不出声了,有几个孩子偷瞄党哥儿和红姐儿。 “王石头你来说。” 没人说,阿进婶只好点了一个孩子的名。 王石头瞥了叶韶光一眼,梗着脖子道:“我说不出口。” 阿进婶扭头看向前石村孩子,冷声道:“那你说,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咱们长水村也不是好欺负的。” 孩子吓得哇一声哭了,边哭边道:“我要回家,奶奶,我要回家!” 婆子被孩子闹得心肝疼,偏自家孙子像面团似的立都立不起来,想找理都找不到。 这场闹剧来得快结束得也快,最后以前石村孩子吵着回家结束。 目送前石村人离开,叶韶光转身道:“婶子,华子,你们先回屋吧,我和孩子们说两句。” 阿进婶和王百华离开。 叶韶光红了眼眶,眼巴巴地看着党哥儿。 党哥儿被她看得板不起脸来,小声道:“我没打架。” 那些孩子齐齐给他作证:“党哥儿真的没打架,我们都看着呢,绝对没让党哥儿动手。” 党哥儿是他们的老大,打架这样的小事,哪里用得着老大动手。 说来也是奇了怪了,明明党哥儿是最小的那个,偏偏那些孩子都信了邪似的追在党哥儿后边喊老大。 要说党哥儿没动手叶韶光是信的,但要说打架的事和党哥儿没关系,她却不信。 刚才她也看出来了,说到打人的时候,孩子们情绪十分激动,但一说到打人的理由,他们立刻不说话了,只拿眼角扫她。 “为什么打架?” 她不看别人,只看党哥儿。 党哥儿毕竟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瘪了瘪嘴巴,努力撑出来倔强的模样,硬撑着不哭出来。 叶韶光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软声细语哄道:“他们是不是说阿母坏话了?一定是了,党哥儿最疼阿母了,他们要不是说了阿母的坏话,党哥儿才不会生气。” “我没生气。” 党哥儿转过身,背对着叶韶光。 叶韶光笑着抱住他,将他搂在怀里:“真没生气?” 党哥儿撇了撇嘴角,有些被看穿的难堪道:“有一点。” 叶韶光继续哄:“他们都说什么了?” 党哥儿板着脸死活不张嘴,叶韶光只好问其他孩子。 其他孩子一开始不肯说,但在叶韶光哄了几下后才道:“他们嘴巴臭,骂党哥儿和红姐儿是野种,还说婶子是狐狸精转世,会吃人。” 叶韶光一手抱着红姐,一手抱着党哥儿,她感觉党哥儿的身子颤了颤。 对于那些闲言碎语,他看着不介意,其实很介意。 “他们胡说,党哥儿和红姐儿才不是野种。” 她掰过党哥儿的身子,柔声道:“党哥儿也有阿爹,只是你的阿爹命不好,早早就没了,剩下咱们孤儿寡母。” 听了叶韶光的话,党哥儿像是松了一口气,转头和其他孩子道:“我也有阿爹。” 叶韶光紧紧搂着党哥儿:“当然,党哥儿的阿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后党哥儿也会像阿爹一样成为男子汉。” 党哥儿重重点头:“我会保护阿母。” 问清楚了打人的原因,叶韶光很感恩那些孩子对党哥儿和红姐儿的维护,为了感谢他们,她决定带他们回家喝鸡汤。 屋里,王百华和阿进婶一前一后进屋。 走了几步,王百华忽然道:“阿母,我一直将韶光姐当亲姐看。”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阿进婶一时没听明白,疑惑道:“几个意思?” 王百华红了耳尖,硬着头皮道:“就是,就是我和韶光姐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您可别乱点鸳鸯谱。” 阿进婶听明白了,原来自家傻儿子是听了那婆子的话,以为自己要留韶光当媳妇。 她拍了王百华一巴掌:“美得你,就你这蠢样还不够格娶韶光。” 王百华笑了,挽着阿进婶的手晃了晃:“那也不能给二哥娶,韶光姐是我姐,才不要嫁给二哥那木头。” 阿进婶踹了王百华一脚:“闭嘴,这样的话是你能说的?滚一边去。” 王百华摸了摸被踹的小腿肚,虎着脸道:“反正我是不允许,您要是不答应,我就,我就离家出走!” 阿进婶半点不为所动:“那你走吧,我不拦着。” 这和想象的不一样。 王百华都快哭了,眼巴巴地看着阿进婶。 阿进婶有种自己儿子傻得没救了的无力感,揪了一把王百华的耳朵,无奈道:“行了,你二哥是癞/蛤/蟆,你姐是天鹅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比登天还难,你就放心吧。” 得了准话,王百华无事一身轻,拔腿往外跑:“我出去上工了。” 叶韶光不知道自己被比喻成了天鹅肉,她正忙着招呼一群孩子。 领着一群孩子回到家,她先打了水让他们洗干净身子,然后找出药酒给他们上药,等全部人都上完药了才端出鸡汤和菜给他们吃。 看着桌上的鸡肉和鸡汤,孩子们馋得流出口水。 可他们也知道党哥儿家比他们家还穷,他们不能吃了党哥儿的肉。 叶韶光见他们不动筷子,忙问:“吃啊,怎么不吃?” 王石头在孩子中年纪最大,他作为代表道:“我们不饿,就不吃了。” 明明都流口水了却说不吃,这些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叶韶光一人给夹了一块鸡肉,摇了摇党哥儿的衣袖:“党哥儿,他们都不吃,是不是嫌弃阿母做菜难吃?” 党哥儿小大人似的摸了摸叶韶光的脸,安抚道:“不可能,阿母做的菜做好吃了。” 他看向那些孩子,招呼道:“吃吧,我家还有。” 言下之意就是我家还有肉,别担心我没肉吃。 孩子们当真了,立刻捧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叶韶光站在一边看着,看了一会后被党哥儿喂了一口肉,又被红姐儿喂了一口汤。 看孩子们吃得开心,她很满足。 只是,恍惚间,她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