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地提督朱明看清来人的一瞬,他瞳孔骤然一缩,难以置信的神情和惊愣当场的动作令正在动作的士兵一滞,只见他们领导扑通一下坐倒在地,随即飞快地爬起来狼狈地行了个觐见大礼,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眼前人恐怕是比蜀地提督还要不好惹的人物,纷纷学着领导动作单膝行礼。 他们一番举动,反而惊到了除了双胞胎外的另外两人。 二号挠挠头,搞不懂地戳了戳他面前本来还恶人脸要逮捕他,现在却一脸鹌鹑样的士兵,“诶,你家大人这是怎么了?我老大虽然凶,啊不,超凶,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六号心头猜测被验证,见到二号如此蠢状,直接将人拉去了一边。 俯身的朱明心里将所有事情串了一遍,包括那劣质的救灾物资,发霉的面包,以及儿子刚才一番恶霸行径,心底只道是,完了。 他却不知道还有更加要命的事情正等着他。 想到这里,他以额触地艰涩地认错:“下官不知储君殿下莅临,有失远迎,望恕罪。” 储君殿下?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皆是心头一惊。 六号虽然猜测老大是某大家族人,或者是皇室中人,但也万万没有想过把自家老大和那位乾国下一任继承人的储君殿下扯上关系。 乾国储君殿下名凌,字元昭,是乾国皇帝唯一的子嗣,三岁封储君,六岁入小学,十二岁进入太学,十五岁开始打理皇家事务,传言短短一年便得到了礼部尚书的认可,十六岁进入帝王书房接触政事,十七岁拿到“太学博士”称号,朝野上下众大臣都对这位年轻的储君殿下赞不绝口。 连当时各大新闻和网络上都盛传,凌储君将是华国百年来最优秀的继承人。 然而,三年前储君殿下在国庆宴上遭遇暗杀,之后就突然消失在了公众眼中,绝大部分人都以为这位凌储君是重伤抱病在修养。 谁曾想……朱明垂眸盯着就在他眼底的染血军靴暗道,这位储君殿下竟然是去了军中。 “朱提督,黍地土皇帝这称号,你怎么看?”华凌漫不经心地问着,也不看额头冒汗的朱明,反而转身徐徐走向后面一张简陋的折叠小方椅。 她一甩肩上外套帅气坐下,待外套稳稳落在后方椅背上,人已经长腿一伸一叠,单手支在椅臂上以手支颔了,姿态说不出的尊贵潇洒。 储君殿下不紧不慢的话问得朱明后背渗出一层又一层冷汗,他心头盘旋着无数解决之法。 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外面浩浩荡荡涌来一群人。起头的是一群官服整齐的黍地官员,后面跟着黍地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些拉拉杂杂的人。 朱明听到动静,飞快抬了抬眼皮,看到几张熟悉的脸孔,面上神色瞬间镇定了下来。 这位储君殿下倒底是太年轻,这下子,头上的乌纱帽也算是保住了。 他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因紧张而干涸的喉咙后慢慢说道: “储君殿下怕是听到什么谣言误会了,黍地官民向来和谐,这不,灾情一发生,我们黍地官员都已经整装待发,随时都可为千千万万的灾民奔赴前线,抗灾救险。‘土皇帝’的这个称号,我们黍地官员实在担不起啊!”说完还诚意十足地再次拜俯在地。 在他做完一系列动作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已经奔至眼前。 几十名黍地官员纷纷行礼觐见,身后的电视台的人和一些新闻工作者已经架起机器和直播机,开始拍摄和直播,整个过程没有问候华凌一句。 双胞胎大小五号和二号皱眉看着一群搭了戏台准备唱大戏的人,心头很是窝火。 这该死的朱明,居然想用整个黍地的官员和抗灾救险来压老大。 大五号给小五号丢了个眼神,两人一个联络三号,一个联络四号。二号则是下意识的护卫在了华凌身边。 一个得了朱明眼色的明媚女主持人直接上前,侧身露出华凌辨不清神色的半张脸后,对着机器就开始直播: “各位观众大家好,我们现在直击地震现场三镇之一的临川镇,目前临川镇在黍地朱明提督的紧急救援下,百姓一切安好,救援物资也及时地抵达了灾区。在这里,最让人惊喜的是,我们得到消息,我们乾国的储君殿下华凌此刻正在这里。我身后这位就是我们的储君殿下,现在让我们来问殿下几个问题。” 说完她转身看向华凌道:“请问储君殿下,现在的状况是您在对朱提督的工作提建议吗?” 话音一落,她一个眼神示意,摄像机已经转向跪在地上,面露沉痛之色的朱明。并且,镜头余光一不小心还扫到了看似悠闲坐着的华凌。 然后,她话筒前戳,戳到了华凌嘴边,她强势不容拒绝的态度令一旁的二号蹙起了浓眉。 “喂,你,注意点言辞!”说完就要去挡那个已经紧逼华凌唇畔的话筒。 女主持人飞快地抓住机会道:“请问阁下是储君殿下的护卫吗?您刚才的态度,对我们新闻工作者来说是十分不礼貌的。难道殿下身边就是您这种礼仪的人吗?” 这句话绵里藏针,说不出的恶毒。连带华凌自己的品行和礼仪都质疑了进去。 华凌支颔的手往上轻轻一扬,二号瞬间get了自家老大的意思,恭敬地站到后面,同时挺直了腰背。他利落的板寸,坚毅的面容,加上已经调整过的严肃表情,在镜头中瞬间变了一个模样。 尽忠职守的护卫。 女主持见状,不死心的还要继续追击,手中的话筒已经被一只骨节匀称的手轻轻拨了拨,距离正好是发言的距离。 她视线一转,正好看到华凌刚拨话筒的手落下随意地搭在了椅臂上,另一只手靠在腹部,双腿自然流畅地架腿而收,整个过程自然大方,就连那个俗气的二郎腿也是架得贵气天成。 还不待她再次发难,乾国储君殿下一个帅气的抬眼,收敛的下巴蓦地透出一股凌厉气势,狭长的双眸视线犹如光束直抵镜头,压得镜头前的那位有些喘不上气。 她未语先笑,丰唇一启,极有质感的女声响起:“乾国的百姓,你们好。孤是储君华凌,此地是灾情最严重的临川镇镇中的临时避难所。此时避难所中安置的所有人经过统计是临川镇居民的三分之一,另有三分之二没有前来汇合或者已经在灾难中失踪。” 镜头前,华凌原本平静地放在腹部的手稍稍一抬,后面一个长发高束的青年放了份报告上去。 “这是临川镇所有居民的信息资料,目前已在避难所的均在上面签了字。空白的,孤和所有有心救援的工作人员都将全力以赴寻找,将他们的名字一个个书写上去。” 周围闻讯出来的百姓闻言神色皆是一黯,他们都知道,恐怕以后这三分之二的名字将会写在另一个冰冷的地方。 储君殿下对着镜头的锐利眸子在指尖触到另一份报告的时候,面色攸的一肃,皇家威严顿显,“至于前面主持人的问题,孤确实是对朱提督的工作提出建议以及,质疑。” 最后两字落地仿佛千钧雷炸起。 女主持面色一变,刚要转开话筒,却被旁边的大五号卡住了姿势,镜头的死角下,女主持恼怒地挣了挣,没有挣脱,只能继续持着话筒保持之前的姿势。 二号心下畅快:让你戳,让你戳个够! 华凌直接打开手上的另一份报告,指尖点在某一处,与大五号同时动作的还有小五号,他也卡好了摄像师的死角。另一边的六号则麻溜地将摄像师取而代之,自己灵活地拉近镜头,将自家老大想要给广大观众看的东西清晰地曝光在镜头下。 极有之感的声音继续着:“左边是中央发往黍地所有救援物资的清单,右边是黍地真实救援物资的清单。” 一句话,将朱明和他的同党打入了地狱。 这些人在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瞬间傻了眼。 这东西……怎么会在储君殿下的手上? 真正的救援物资被他们藏在华江码头的仓库中,这边的都是劣质的替代品和一些滥竽充数的东西。 “所以,在这里,孤要问一问诸位大人,内阁请示,陛下授下的救援物资,为何齐齐整整地运到黍地,经过诸大人的手以后,就变成了孤手上的这个样子?” 犀利的问话令现场死一般寂静。 内阁请示,陛下批下。光这八个字,就已经给这群人扣上了欺君罔上的罪名,更不用说那份虚假的物资清单的罪名了。 华凌垂眸盯着地上嘴巴紧闭,脑袋低垂装傻的一群人,眼底浮起一抹冷笑。这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以为不说不认不辩,以沉默为武器就能消减救援物资侵吞的不良影响么,太天真了。 重生回来,她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储君殿下,华江码头所有物资已经全部运达,请示下!” 三号突如其来的声音炸在朱明等人耳中。 什……什么?华江码头被发现了?! 掌镜的六号专业的一个大长镜,拍下了此刻整整齐齐码在劣质物资堆旁的真正物资。 华凌身形一动,高挑的身影已经走向物资堆。 她脊背挺直,长腿迈动,一步一优雅,一步一贵气。 六号的镜头一直紧跟着华凌,将她的一举一动清晰摄下。 “刺啦——” “刺啦——” 两声破袋声响起。 左边物资堆露出的是厚实的棉衣和新鲜的面包,右边则是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是粗制滥造的棉衣。只见储君殿下撕开衣服表层,里面露出的赫然就是黑心棉! 再看滚落在地上的几个面包,面包长满霉菌,都已经出水了…… 六号的镜头机智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对比的画面,强烈的视觉感他不用猜也能想到电视前,电脑前和手机前关注着这里局势的观众们是什么表情了。 一击不够,再来一击。 “孤此前还不信,黍地已经变成朱家的一言堂,刚才主持人和朱提督的无声交流,以及一连串对孤的问话,让孤不得不信了几分。” 她这话一出,满地大大小小的黍地官员皆是浑身发软。 控制新文舆论,掌握人民喉舌,这可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