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五零章 太平公主(1 / 2)唐风锦瑟首页

一转眼便是三载光阴。

不久后,桃花又要开了吧?今年,他会回来么?

王三娘呆立在梅树林中,满眼是兼具血之秾丽、竹之孤傲、松之冷肃的红梅。暗香浮动中,她却独独想着那娇嫩的桃花,以及那桃花树下吹奏笛曲的少年。

眉若剑锋入鬓,眼如寒星清亮……纤纤细指捻起画笔,饱蘸浓墨。徽州进贡的上好宣纸上,一位清俊男子跃然纸上。

寥寥几笔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隐在了短笛之后,他将未出口的话语藏在了悠扬的笛声里。

她描摹着他温暖的眼眸,重温他的愉悦、他的爱恋、他的深情款款。

风吹过,青衫拂动,他卓然而立,隔着如雨落花,与她脉脉相视。

这是他桃林吹笛的模样,她记得每个细节;将与他相处的一幕幕付诸笔端已然成了她的习惯。这个习惯,她保持了整整三年。

真不知她何时才能停下这杆丹青画笔?她对着画中的他,轻叹。

“娘子……您……您这画的是……”

少女的惊呼声将王三娘从记忆的沉沦中唤醒。她一脸茫然的看向身旁的少女——两只银铃悬在发髻两侧叮当作响,圆圆的小脸已然长开,甜美的模样、亭亭玉立的身姿无一不透露着豆蔻少女的风貌。她原想嗔怪她——怎得连自家郎君都不认得了?转而一想,却又释然,若不是她时常回想作画,哪里还能将他记得这般清楚?

“……赶紧收起来,公主责怪下来可如何是好……”铃铛双手麻利的将刚刚落成的画作三两下收了起来,又铺上了一张雪白的宣纸,她在王三娘耳边小声道,“您可别再走神了!我看那位张郎君都转悠的不耐烦了……您还是赶紧再画一副吧!”

王三娘顺着铃铛的视线看去,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在梅林中徘徊,此时他也正向这边看来。他面若敷粉、俊美无匹,倒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只是面色颇为不善。王三娘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身在何处了,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王三娘子,你是要将我冻死怎得……怎么还是白纸一张?!”美男终于忍耐到了极点,他三步并做两步的从梅林中走出来,风一般的卷到了王三娘的画案前,指着空空如也的画纸,横眉竖目。

王三娘瞥了他一眼,心中忍不住腹诽:春寒料峭的日子,你居然穿着单薄的夏衫就出来溜园子,手里还很是骚包的拿一把金折扇,你若不被冻个半死,那还有天理么?

“张郎君果然是公主中意的人,俊美不凡无人能比,奴家一时看呆了,竟不知道从何下笔呢!”王三娘微微一笑,对张美男的指责貌似不以为意。

张美男闻言面色稍缓,他自诩风流的一展扇子,想配合一下王三娘的称赞,却没想到风度翩翩的代价竟是一连串的喷嚏。

“真是……阿嚏……算,算了,今日暂且这样吧,你自己回公主去……我,阿嚏,我要进屋去暖一暖……阿阿阿嚏!”张美男狼狈遁走。

铃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住的偷笑。王三娘亦是嘴角上扬,勾起了一抹笑意,眼里满是捉弄人的畅快,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厌烦。

张美男本名张昌宗,是个世家子弟,亦是太平公主的情人,说难听点就是面首。其人倒也不是不学无术,才华自然是有的,只是都用在了如何讨女人欢心上了。这回太平公主让她来给他画像,便是打算将他推荐给武皇陛下——继续当面首。不过那是国家首脑的面首,虽然性质上相同,但能获得的回报到底要多一些,倒也不负了他这副年轻俊美的皮囊。

想到此处,王三娘心下便是一叹,苦笑,自己又何必以五十步笑百步呢。

“六郎这回可是遭了罪了,怕是要病一场!”

年轻女子的声音在梅园外响起。王三娘赶紧转身行礼,“参见公主。”

“都说了,不必拘礼,怎得就是不听?”

女子的声音是柔和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王三娘依言起身,望向那女子——面目端庄而雍容,体态丰腴,一件金丝走线的广袖大袍亦掩不去她的婀娜,紫貂皮裘只不过是她贵气十足的陪衬;保养得宜的肌肤,让她一如双十年华的女子,却不知她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年届三十许。此人正是武皇幼女,封号太平。

“却是奴琢磨的太久,倒让张郎君受累了!”王三娘亲切又不失恭敬的解释道。

“果真什么都没画?”太平公主溜了一圈与压在梅枝上的残雪一般洁白的宣纸,而后看向了忙不迭低头掩饰的铃铛,瞥了一眼她的袖口,“不会是想私藏我家六郎的画像吧?你若真喜欢他,我将他让给你就是了?”

闻听太平公主戏谑的口吻,王三娘不敢马虎,连忙吩咐铃铛将方才的画作取出来呈给太平公主。她在一旁回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心里哪里放得下别人!”

太平公主瞥了一眼铃铛手中的画作,似笑非笑的瞅着颇有些尴尬的王三娘,“原来我公主府的六郎竟是比不得你家郑瑞呢!话说回来,他当年在击鞠场上的风采,连我都是记忆犹新……这样文成武就的俊雅男子,也难怪你总是念念不忘的。”

“让公主见笑了。”

“既然没心思作画,就不画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太平公主绕过画案,走上了梅园内的小径,她招呼王三娘道,“陪我一道走走吧!”

郑瑞离开的这三年里,王三娘除了思念郑瑞外也做了几件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通过薛家姐妹结交上了太平公主,成了她府上的常客。那是在一次宴会上,她以一首随郑瑞学来的短笛曲子引起了太平公主的注意,并幸运的投了她的眼缘。

“今早,河西那边传来消息,王孝杰率军入吐谷浑,已经发现了吐蕃军的踪迹,看来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的了。”

太平公主突然说起了边疆战事,若是以前王三娘对此定是不感兴趣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太平一说起王孝杰三个字,王三娘便立刻屏息倾听。

去岁七月,吐蕃入侵大周边境临洮等地,朝廷任命夏官尚书王孝杰为肃边道行军总管,娄师德为行军副总管,率军御敌。而郑瑞便是在王孝杰帐下做事,是总管府的录事参军。虽然录事参军并不会亲自参加战役,但听到‘一场大战’就要发生,王三娘还是忍不住担心起郑瑞的安危来。

“郑……却不知王总管能有几分把握赢得此战?”王三娘不好意思单刀直入的问起郑瑞,便拐外抹角的关心起了战事。

太平公主哪里看不出王三娘的小心思,微微一笑道:“担心你家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