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
郑家二老被王三娘的气节所感动。但见她竟然要‘言出必行’,众人赶忙上去阻拦。一个已然身陷囹圄不知如何了,可不能再折一个进去。
“除此之外,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么?”王三娘目光灼灼的看向众人。
他们的确想不出其他解决的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王郎中和娄四郎身上,希望他们能在郑瑞大开杀戒或是死于非命之前及时的说动陛下。但显然他们自己心里也没底。
“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不想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王三娘推开众人,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崔氏心疼的追上去,却无法减缓她向前的步伐。
“等下,我有办法!”被众人忽略了很久的魏仲卿忽然出言道。
众人皆是精神一震,纷纷向他看去。而他却看向王二郎,道:“这个人可以救郑瑞。不过,要二郎出马去请才成!”
今夜,星光黯淡,月牙儿躲进了漆黑的幕布内,似是不忍看到愚蠢的人类的自相残杀。但愚蠢的人类并没有这个觉悟。来俊臣兴致勃勃的端起了酒盅,看到尹溯剑走游龙,将郑瑞压制的节节败退,他仰脖饮酒,大叫一声痛快。
手中的长木棍子变成了两截短棍,郑瑞双棍交错抵住了尹溯颇为凌厉的击杀。一身倜傥的喜服成了破衣烂衫,旧伤叠着新伤,血凝了又淌。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郑瑞的脸色几近最纯色的素纸,眼前一阵阵的发昏,他知道自己的体力正在濒临奔溃,但是他不能倒下,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尹溯浑身冒汗,又被夜风吹干,反复几次,身上黏糊糊的异常难受。幸亏郑瑞手中握得不是致命的武器,到没让他受多大的伤,但是整整两个时辰的缠斗,他开始有些精力不济了。不知凡几的刺杀、攻击,握剑的手开始微微发抖。他真想快点解决眼前这个麻烦——让他打心底里不得不佩服的家伙,这种顽抗的精神,该是有怎样的意志在支撑啊!
夜风忽然变得狂暴起来,将树影火把吹得东倒西歪,尘土迷住了人眼。尹溯下意识的抬手揉眼睛,就在此时,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席上心头,他立刻做出戒备抵挡的姿势,却见郑瑞手持短棍,一手向他的头部袭来,一手则架住了他手中的宝剑。
“找死!”尹溯大喝一声,冒着被郑瑞打中头部的危险,挥剑斩断了他左手的短棍,顺势向他的胸口刺去。他判断,郑瑞的短棍不及他长剑的二分之一,要想打中他,郑瑞就必须冒着被他刺中的危险。但这种危险是不值得冒的,因为当郑瑞被他刺中后,他哪里还有性命来击中他呢?
以尹溯多年打架斗殴,书面称比武,得出来的经验那是大差不差的。果然,郑瑞退缩了,他击打的动作稍稍一迟滞,身子向侧旁倾了倾,而后……
怎么会?他不要命了?!
尹溯目瞪口呆的看着郑瑞冲向他,他那把寒光泠泠的双刃宝剑如愿的刺入了他的肩甲。长剑没入了一半,郑瑞却还在向前迈步,犹如一件没有知觉的死物。尹溯被他的举动震住了,竟忘了自己还身陷战场,敌人正在逼近自己。
“找死的是你!”
随着郑瑞如同来自地狱一般的暗哑嗓音响起,尹溯应声倒地。那一棍子让他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竞技场上的大反转来的太过迅猛,让一旁围观的看客们来不及做其他的反应。当然,郑瑞并不需要他们的掌声,他要的是他们的性命!
郑瑞张嘴咬住了剩下的那一小截短棍,然后伸手握住残留在肩甲上的长剑。他深深吸了口气,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剑拔了出来,一时间鲜血飞溅。
几滴殷红落在了来俊臣那张嚣张的脸容上,温热的触觉让他毛骨悚然。他抬眼看向一步一血印的向他走来的郑瑞,心跳猛然加快了起来,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悸动。他手中紧握的长剑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嘶鸣,犹如送行场上的演奏。
“拦住他……拦住他!快快,拦住他!”
来俊臣惊慌失措的从软榻上一蹦而起,踉踉跄跄的向外跑去。随从、护卫、弓箭手们听到来俊臣的惊呼才想起来要上前阻拦。但他们似乎忘记了,此时此刻的郑瑞,不是几个时辰前手握长木棍,将他们打得嗷嗷叫的心慈手软的家伙,而是一个手握生杀利器,随时准备收割他人生命的‘死神’。
当来俊臣被月洞门绊住了脚,狼狈的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能够护住他的人了,敢来保护他的人,都已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横呈在他逃亡的小径上。
“你你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就是杀官造反,你不怕陛下诛你九族吗?”来俊臣想要尽快爬起来逃离此地,奈何他腿脚发软好半天也无法动弹,只得语无伦次的做最后的挣扎,全没了方才的伪装和嚣张。
“诛我九族?”郑瑞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脸面上残留的斑驳血迹,让他的笑容显得异常狰狞可怖。他举剑指了指厢房的方向,道,“那里躺着我元瑟最后一个亲人,你还要去哪里诛我的九族?!”
“郑,郑、王两家,你都不管了,你不怕牵累他们?”
郑瑞不为所动,他寒声道:“我先把你杀了,再去陛下那里自首,如此还有可能保全他们;但若是你还活着……”郑瑞冷哼一声,提剑一指来俊臣,大喝道,“来俊臣,你害死我耶娘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般下场吧?现在该是你赎罪的时候了!”
“啊……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望着眼前飞速逼近的寒光,来俊臣吓得趴在地上手脚并用的拼命向前方爬去,活像一只苟延残喘的癞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