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约定,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破裂或自动解除。
比如今日,本是与裴恒和魏仲卿几人约定好了,大家伙聚上一聚,一起庆祝高中。没成想,从大清早开始思源斋的大门就没合上过,络绎不绝的道贺声将郑瑞堵在了门里,进退不得。
平日里冷清的思源斋,好似被人偷偷塞了一块硕大的磁石,吸引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波接一波的‘亲朋好友’,让郑瑞目不暇接之外,还让他脸上不知凡几的肌肉直接排列组合一并凝冻成了微笑状。唯一可喜的是,忠叔手里越来越长的礼单,以及院子里越堆越高的贺礼。
整整一个上午,忠叔的腰都累弯了,人却是越聚越多,连关门谢客的机会都不给。
郑瑞只好呆在家里宴客了。而裴恒和魏仲卿等人却是半个人影也不见,郑瑞猜测,他们俩估计比自己还累,毕竟他们郑家的亲戚还没上门呢,幸亏都在扬州赶不来,不然非让他累趴下不可,但他们几个都是地地道道的洛阳人,亲朋好友,世交故旧,定是有倍于己的。郑瑞幸灾乐祸的想着,企图以此来勉励自己,并安慰一下他‘内里憋闷,面上灿烂’的扭曲状态。
思源斋的接待宴办的热热闹闹,郑瑞端着酒碗周旋于各色人等之中,貌似乐此不疲的闲话拉扯,接受着众宾客的示好、恭维或讨好。
带着满耳朵的‘茧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还不消停,还得陪着在座人中地位最高的来廷县李县令‘谈人生谈理想’。李县令与他的养父郑云有极好的私交,故此,他今日是作为长辈来此,对郑瑞更是耳提面命,神态较往日里更加亲和。
其实,郑瑞此时最希望听到的,却不是李县令这类长辈的谆谆教导,更不是在座众人的客套恭维,而是王三娘那清脆悦耳的笑声,亦或是带着一点嘲讽的快人快语的俏皮话;他此时最想要看到的,也不是貌似亲厚的、赞叹的、恭敬的、谄媚的,却少有发自真心的脸孔,而是王三娘那张眉眼带笑的桃花面,她对他绽放的微笑,总是那么明媚而真诚。
可惜,郑瑞望眼欲穿了大半日,直到午宴结束,人走茶凉,也没见到王三娘那窈窕的身影。郑瑞惆怅的望着大门口,心中泛起了一阵阵的失落,还有那淡淡的相思。
他想她了,这人生中难得的一件大喜事,一件将可能扭转他整个命运的大喜事,可以没有任何人分享,但她,必须知道;可以没有任何人出席,但她,不能缺席。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亲口告诉她——郑某人不负卿之所望,‘金榜题名’了……忽然又想起,自己写给她的承诺来,“……待吾蟾宫折桂,定以三媒六聘,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对啊,他现在已是板上钉钉的‘进士出身’了,他该去提亲了……是的,他该去提亲了!
“忠叔!”
“快去寻个媒人来!”
“还有,帮我斟酌一下聘礼单子!”
“……呃,差点忘了,该写信知会一下父亲和母亲的……”
忠叔被莫名其妙的唤来,而后听了一通莫名其妙的吩咐,最后莫名其妙的目送着郑瑞急匆匆的转身进了书房。他揉了揉耳朵,问身旁的小厮道:“我刚才没幻听吧?郎君他吩咐我干什么来着?”
“提亲!”小厮表示听得很清楚,“应该是向王小娘子提亲吧?看来咱们家马上要有女主人了!”
“嗯,这事必须抓紧了办!”得到了小厮的肯定后,忠叔一挥手,决定要帮助郎君好好的完成这桩结亲任务。
忠叔正意气风发的准备布置一下,有关‘向王家提亲’的各项任务以及重要的注意事项。不过,还未及他开口,又有客来访了,看来今日下午想要落实郑郎君的婚姻大事的初步问题还是很有困难的。
这回来的都是书生士子,当然多是今科未参加的,少数几个是名落孙山,但心性极为坚强的,还有就是国子监里的学生,与郑瑞关系较好的。
他们今日这般迫不及待的来拜访,一则是恭喜郑瑞高中,二则自然是来‘取经’的,如郑瑞这般年未及弱冠便高中进士的,那是少之又少,不是有过人才情,便是有极深厚的背景。显然,在众人的心目中,郑瑞自然属于前者,所以大家抱着崇敬、艳羡、虚心求教等各种心理,跨入了思源斋的大门。
当然,还有不为外人道的一则,就是套交情了,过不了多久郑瑞就是官身了,那还不得提前巴结着?
“忠叔,把这封信火速寄回扬州!”不知就里的郑瑞拿着糊好的信笺从书房里出来,刚转过门廊,入了正堂,立刻被乌泱泱的一群‘澜衫’给围住了。
站在一旁的忠叔叹了口气,表示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