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去年的上元节,他们俩在街头相遇,那时候他是真的没想到,一次巧遇之后还会有第二次,他就想,莫非这就是缘分,属于他们俩的缘分?后来,他又在伊阙龙门的卧波长桥下,一抬头又一眼望见了桥上的她,她肆意大笑,天真烂漫又妩媚动人。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她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住进了他的心里,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相信了缘分这个词。
“我可还记得去年那次上元节,你刷的一鞭子绑住了癫狂的涌泉,制止了它狂奔伤人……那时候我就在想,这家伙真厉害啊!”王三娘闪着星星眼道。
“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样,我那时候对你又不熟,也不知道你就是元瑟,难道还能有其他的想法不成?”王三娘理直气壮道,却浑然忘了那一次后半段的事情,某人在郑瑞的眼神下羞涩的满脸通红。哦,也可能是明知故忘,不愿提自己的囧事。
郑瑞却是不知,他感叹道:“感觉还在眼前的事情,没想到都已是去年的事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王三娘也感慨起来,抬头望着空中的明月,恍惚了一下,忽然道,“你还记的去年乞巧节么?上百盏孔明灯啊,真是壮观呢,我当时都看傻了!”
去年的乞巧节,郑瑞为了没能参加王三娘的及笄礼而满怀歉意,也是为了弥补没能赶上王三娘的生辰宴的缺憾,便亲自在洛水河的一处水湾布置了上百盏孔明灯,拼贴成了一个‘锦’字。
“你若喜欢,我以后在为你放一次孔明灯,嗯,这次写上字,如何?”
“不,有些事情做一次就够了,那一次已经让我终身难忘了,我不想让下一次的刻意代替了我那一次的惊喜。”王三娘认真道,“那一次是独一无二的,就像你一样!”
郑瑞点头,是啊,那一次的确是独一无二的,亦是他终身难忘的。
那一夜,孔明灯下,她与她,只他们两人,在洛水河上,一起毫无顾忌的许下了最真诚的愿望。
“……愿幸福常相伴,愿苦愁莫侵扰,无论有我无我,无论我好我歹,锦儿要永远无忧快乐,如此我才欢喜!”
“……请保佑我王秀锦与郑瑞郑元瑟永世相伴,不离不弃!我愿因他悲而悲,因他喜而喜,无论苦涩甜蜜,锦儿无怨无悔!”
两人不约而同的重复着那日自己许下的心愿。
就这么一边回忆,一边诉说,忽然发现,他们相识至今竟然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有了那么多共同的记忆,许下了那么多美好的甜蜜的心愿和誓言。
她牵住他的手,他回握住她的柔荑,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带着他们共同的回忆,直到天荒地老——便是此刻一同死去,只要他们的指尖还交织着,他们的记忆还交错着,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吧!
正在月光下浓情蜜意的两人,却突然被一个起夜的小婢子撞了个正着。那小婢子睡眼朦胧的,还以为半夜撞鬼了呢,一撞还是俩,吓得她一声尖叫,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却着实煞坏了风情。
郑瑞一脸无语的看着那个落跑的小婢,想必思源斋明日就得传‘撞鬼’新闻了,他苦笑一声,对王三娘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王三娘正乐不可支呢,听郑瑞如此说,也就跟着回了。
郑瑞将王三娘送至卧房,转身打算回书房去,却被王三娘唤住,“你……再陪我一会吧,我睡不着,不想一个人躺床上……”
“不成,再不睡天就亮了,累了一天了,赶紧休息,听话!”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郑瑞还是决定拒绝王三娘的请求。
王三娘嘟着小嘴,不情不愿的,但没有反驳。郑瑞以为她要乖乖回去睡觉了,没想到,王三娘突然又道:“……万一半夜里有贼人闯进来怎么办?”
想象力可真丰富啊!郑瑞哭笑不得道:“放心,思源斋自有护卫守护。况且,我就在你隔壁,定护你周全!”
“可万一你睡死了怎么办?”王三娘拽着郑瑞的手臂不放。
郑瑞无奈了,思忖了一下,便从书房里拿了一个玉石镇纸给她,依着她的话道:“你若真发现有胆肥的贼子跑进来,你就拿这个敲墙示警!”
“你听得见?”
“我们俩的床铺就隔了一道墙,我肯定听得见!”
王三娘这才放心道:“那好,我只要一敲墙,你就过来救我!”
郑瑞立马点头应下。王三娘终于放过了他,乖乖的回去睡觉了。
一回到书房,郑瑞的困意就涌上来了,甫一躺下,正觉得睡意朦胧呢,突然就听到墙那头咚咚咚的声音传来,想必是王三娘在用镇纸敲墙,而且非常急促。
郑瑞开始还不觉什么,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那敲墙声好似透着几分心慌意乱,莫不是真被王三娘说中了,有贼子半夜造访?想到这里,郑瑞哪里还睡得著,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来不及披上外衣就冲出了书房,直奔卧房而去。
吱扭一声,正欲敲门的郑瑞便见王三娘从里边开了窗。见王三娘没事,郑瑞松了口气,正想问她出了什么事。王三娘却呵呵笑了起来,把玩着玉石镇纸道:“别说,还真灵!”
郑瑞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顿时黑了脸。
王三娘干笑道:“我就是想试试效果,万一不灵怎么办?”
郑瑞没好气道:“试好了?该睡了吧?”
“哦!”王三娘自觉地关上窗子,将郑瑞的黑脸挡在了外头,脸上还挂着窃笑。
她光着脚丫子回到床榻上,将耳朵贴在墙上,听到隔壁郑瑞躺下的声音,也跟着钻进了被窝里。但一想到,郑瑞就在一墙之隔的那头,她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还时不时想起被郑瑞拥吻的情形。
王三娘辗转反侧之下,又拿起了镇纸,敲了一下墙面。这回,没有听见任何动静。王三娘以为自己敲得太轻没让郑瑞听见,便又连续敲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墙壁那头还是没有什么响动,王三娘以为郑瑞已经睡死了,但她自己却该死的因为郑瑞而睡不着,不免心中腹诽,举起镇纸便想来个‘锣鼓喧天’,不成想,没等她下手呢,隔墙也传来了咚咚咚的敲墙声,好似是在回应她。
看来郑瑞也和自己一样辗转反侧呢!王三娘终于心里平衡了不少,又试探性的敲了两下,马上隔墙便回应了两下。
王三娘躺在床上,无声的,傻傻的笑了。
就在这‘咚咚咚’的敲墙声中,王三娘渐渐有了睡意,无力的举了举玉石镇纸后,眼皮沉沉的垂下,入了黑甜梦乡。
而一墙之隔的小榻上,郑瑞亦把玩着一方玉石镇纸,眼神清亮。他静静的躺着,耳朵却异常的灵敏,等待了好一会儿,发现那一头终于安静了下来,他这才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镇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