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高伟厨艺还挺好,几道家常小菜做得比外面小餐馆的还要可口,卖相也不拖后腿。 鸡蛋羹软软糯糯,颜色就像刚孵化的小鸡仔,清炒茼蒿色泽鲜绿,油焖大虾摆放成一个圆形,盘子中央骚包地放了只手雕萝卜花。 要不是看过他的履历,乔奈会怀疑他是从新东方出来的。 乔奈赞不绝口,最后问:“你每天都做饭吗?” “对啊,每天,我做饭,他洗碗,每天都这样。”用筷子指了指闻寒。 “那你们分工蛮明确啊。” “明确什么,我在家就是个男保姆,做饭拖地洗衣,什么活儿都是我的,闻大少爷除了会洗个碗,其它什么都不干。”吕高伟哀怨地说。 “是吗?”乔奈冷嗤了声,“我刚才就看见他倒垃圾了。” 闻寒筷子夹起一片青菜,默默吃饭。 乔奈冲他说:“你怎么不说话啊,快打脸回去!” 闻寒淡淡地说:“懒得搭理而已。” 吕高伟不满意地冲乔奈说:“哎!我说你怎么老这么维护他啊!” “是你作风恶劣。” “那你以为他就很好啊,我跟你讲,我坏是坏在表面,好歹表现出来了,不像他,你刚认识他发现不了,我最有发言权。” 闻寒朝他冷眼一瞥,“发言权,现在可以使用了。” 他一个眼神,一句话,给吕高伟嘴巴上了道无形的封条,只能转脸向乔奈抱怨:“你看吧,对我冷暴力呢。” 乔奈被他俩一来一往的拌嘴逗乐了,好奇这俩人是怎么住到一块儿来了。 剥着虾壳,想起一件事,就跟吕高伟说:“对了,我记得你简历上写,以前是在一个摄像师手下做事的吧,你俩一个圈子认识的?” 闻寒筷子上夹着晶莹的米粒,头顶一盏小吊灯垂下来,额前头发的阴影遮盖住眼睛,没主动回答她,也看不清神情。 吕高伟则神色如常地说:“没有啊,我们就普通房主和租客的关系,我单间招租,他看到广告就过来了。” 接着,二人同时缄默不语。 看他俩这状况,像是她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事了,乔奈识相地不继续深究。 就是给心里留下一团疑问。 饭后,乔奈请愿帮闻寒一起洗碗。 吕高伟嘴上说着怎么能劳烦贵客,手上却麻利地帮她把碗筷拾掇好。 水声哗哗,瓷器在洗碗池里清脆地磕碰。 面前的墙上是一扇窗户,8楼的高度,树梢都够不到这里,这个时间已经是晚上了,天却还不是完全的黑,呈现蓝色墨水瓶一样的深厚浓郁。 乔奈站在一旁,接过他冲洗好的碗碟,擦干水渍,闻寒有条不紊地在水龙头下洗着碗,宽大的两手骨骼嶙峋。 等他递来下一个盘子的空隙,乔奈就盯着他的动作。 如果她以后有一个儿子,一定也要这么帅气沉默又会做家务。 “看什么?” 不经他提醒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看了他的手这么久。 乔奈随口找个理由掩盖她一瞬间的花痴,刚他说话她又抬头看了他的脸,他看看他,又侧回去,用海绵在陶瓷上抹过。 乔奈迫切掩饰,随口找了个理由:“我是突然发现你长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闻寒把最后一只小碗递给她,侧身倚在洗漱台面朝着她,说:“我们之前的确见过。” 乔奈手里东西没拿稳,差点掉到地上。 僵僵地笑了声:“不是吧……” “去年冬天,在地铁站里那次。”他没察觉到乔奈刚才的异样,接着说:“我在你微博里看过一张照片,正巧把我拍了进去。” 乔奈的担心放下,拼了演技,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原来那就是你啊,怪不得看着眼熟。” “记起来了?” “对啊,我记得你当时,旁边还跟了个女孩?” 乔奈明知故问地打探着:“是你妹妹吗?” 他坦诚地告诉她:“是我当时的女朋友。” 明明知道是这个结果,由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不太痛快。 受太别扭的情绪影响,她脸上扯出来的笑显得太假。 所以现在闻寒在看着她,他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寻常。 就算现在想起闪躲,也都已落到他眼睛里了。 天无绝人之路,吕高伟过来了。 气氛古怪地安静,吕高伟扒着墙边问:“你俩刚才说啥呢!” 乔奈终于可以转换一下注意力,回答的话不经大脑思考,即刻脱口而出:“在聊他前女友。” 而吕高伟却因此脸色一沉,冷冷地讽刺:“说她干什么,绿茶婊一个,别提她了行吗!” 乔奈愣了愣。 回到家的时候,莫乾乾已经当完导游回来了。 她蹲在茶几前给自己涂指甲油,一屋子都是类似油漆的刺鼻气味,听见乔奈回来了,头也不抬,还命令着:“关门小声点,不要震花我的指甲。” 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差点给乔奈闯出过祸,求生欲回归,小心地抬头看向乔奈。 不过乔奈没有在意她。 一来就远远把包甩开,里面七零八碎的一阵乱响,乔奈躺在沙发上,仰脸望着天花板。 莫乾乾小声地问:“不高兴了啊?” “不是不高兴,就是心里堵得慌。” “怎么堵得慌了?” 乔奈把刚才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说到闻寒当时的反应,乔奈语气抱怨:“你是没见他那会儿的脸色,难看得要命,还特别严肃地叫了声老驴的大名,有必要吗?不就是说他前女友是个绿茶婊,都前任了,还在乎个什么劲儿啊!” 莫乾乾没在乎她的个人情绪,理智分析了一遍:“我听出来了,闻寒在你之后有过一个女朋友,貌似还是个绿茶婊,但他不让别人这样说,即便分手了也很维护他前女友。” “对啊,就是这样。” “所以呢?” “什么所以?” “你现在在因为什么添堵?” 乔奈坐直身子,神色义正言辞,话到嘴边却组织不出来,吞吞吐吐地:“因为……我……” 莫乾乾吐槽道:“人家有没有过女友关你什么事啊,还是说你喜欢上他了?看吧!我就说吧你俩肯定会再续前缘,你当时是不是还不信来着?” 乔奈越听越没面子,叹着气说:“我不是喜欢他。” 她想了想,找了个合适的比方:“我现在的感受大概就是,比如,你以前在网上看中了一件限量的衣服,到手后,虽然好看,你发现不太适合自己,但还是忍不住穿了一次,之后就把它放到闲置二手店里了,很久以后,你在街上看见了一个女孩,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现在她得到了这件衣服,而且穿着非常合适,你想起那天你穿它的样子,现在你没想着要把它重新抢回来,你只是在怨恨,明明是你自己的衣服,为什么会有人穿得比你更好看……” 乔奈说完长长叹一口气,一转脸,见莫乾乾盘腿坐在地板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莫乾乾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渣的表姐。” 夜里乔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这辈子她第一次得到“渣女”的称呼。 她认为莫乾乾冤枉她了,其实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她开始反思自己。 想来想去,她为自己找不到理由开脱,莫乾乾的话在理,她好像真的有点渣,还霸道,还自私。 乔奈经过了深刻地反省,催促自己快快入睡的时候,不断在脑中跳绵羊似的重复着几个字。 慢慢地,跳绵羊的效果达成,在她快入睡时,她脑子里做梦一样地浮现和闻寒的五年前。 当时不觉得暧昧,后来想起,又觉得是比初恋更要美好的暧昧。 好像连当时的空气,都是好奇的、生涩而吸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