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070章 反应(1 / 2)我怎么成了刘子业首页

建康北郊领军大营,军帐连片扎落,篱墙俨然竖立。薪火交错,兵甲震硕,军容尤为肃穆。

沈庆之身披战甲坐于主帐,他因为患有头风痛,经常戴有一顶狐皮帽子,如今身处军营也不例外。次子沈文季戎装立侍帐下。

“时也命也,嗳。”沈庆之顾自叹气,面色苦闷。

颇闻朝事的沈文季自然能知晓自己的父亲是因何感伤,今日刘诞亲身抵达建康请罪,且不论结局如何,他们这数日以来的整肃军容,磨刀练枪只得是沦为了一场寻常演练军队罢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沈庆之不自发咏诵起曹操《步出夏门行》中的这一名句。

“父亲大人勿虑,如今天子圣明,建功立业何愁无门?且广陵可以免于刀兵之祸,不也是一桩美事?”

沈文季不似兄长沈文叔长得那般儒雅,而是长得孔武有力,一双锐目更是像极了年轻时的沈庆之,他并不觉得此遭整饬军容却未出兵是坏事,因为他觉得广陵之变可以和平解决于当地百姓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他认为所谓的兄弟相残不过是一场政治上的欲望相争罢了。于是乎,他觉得自己的父亲确实是老了,老得格局都小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刘骏之所以格外厚爱沈庆之便是由于老人的这一份为君一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真心。

他阔步上前再是一语。

“至少此遭陛下在欲要动兵广陵时,第一时间可是想到了父亲您呀,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陛下对您的厚爱,皇恩如此浩荡,父亲大人自当高枕无忧才是呀。”

“汝之所言,很有道理呀,可承蒙如此浩荡皇恩,如若不能为陛下建功立业,扫荡四方,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呀。”

沈文季哑口无语。

“也罢,汝且先行回府吧。”老人起身,负手背向沈文季。文季锐目留转,终是无问告退。

沈庆之顾自走出军帐,看火燎滋哩吧啦烧,见士卒成队姿容肃穆,最后抬头望向明月,白鬓偷偷自帽沿滑出,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横立着那双依旧炯炯有神的锐眼,静立望月之间,感慨良多。

“君心明月,纵是光辉可鉴,又何其难测也。”老人内心存有的那一丝顾虑并未向自己的儿子倾述过,那就是刘诞曾是他的府主,那日陛下召其入宫详谈甚久,虽多为勉励之辞,可他更加后怕的是皇帝是欲以此事来试探他的忠心。

他本不愿如此去想,乃至会怪罪自己,不过是一介武夫,怎么就敢如此去随意揣测陛下心意呢,可思绪所涌,非人力能阻也。

他虽出身吴兴沈氏,却非嫡系。少年时便以勇武著称,孙恩之乱时随宗族抵抗乱军,保卫乡里。

后孙恩之乱被彻底平定,他留乡辛苦耕作,以勤苦自立。

在义熙末年得遇时征虏将军赵伦之赏识,辅弼赵之子时任竟陵太守的赵伯符,因为讨蛮多有谋略,被伯符称为良将。

永初元嘉年间守卫宫城,得刘义隆盛赞其忠心且知军事。后来主率大军屡破诸蛮,再后来多经调任到刘诞的北中郎将府下,终究还是结缘于时任雍州刺史的刘骏。那时的刘骏虽为边远落魄藩王,可男人那般意气凤扬的飒爽英姿却是深深地吸引到了他。那时男人缓步跨出府们,一双剑眉气宇飞昂,棱角分明姿态挺拔,颇有人主姿态。

后来文帝刚愎自用决心北伐,反对派的他因而郁郁不得志。

元嘉二十九年,六十多岁的他再度征讨西阳五水的诸多蛮族。

元嘉三十年,他追随刘骏平定元凶之乱。那时他拒绝了刘劭令其矫杀刘骏,夺其兵权的密信,而是求见刘骏,欲将刘劭密信亲手奉呈刘骏,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忠心。

沈庆之清楚记得,那时他戎装入王府献心,刘骏却是一以为沈庆之是要来杀害自己,哭着请求在死前能与母亲决别。苦笑不得的他向刘骏表明心迹,表示是要拥护刘骏“辅顺讨逆”。

当时的刘骏说了一句令他至今难忘的话,是为“家国安危,在于将军”。

当时的他还以为刘骏不过一介寻常人也,如今想来,陛下心计早有所成。那时不明具状的刘骏在见到沈庆之闯入王府,于第一时间内考虑到的便是最坏的结果,再虚以伪词来拖延时间,从而尽量保证了自己的性命。如此心思可谓令人拜服。

要知道古往今来,多少上位者被部下哗变时还在一味的颟顸指责部下呢?答案是不计其数的。

再后来刘骏荣登帝位,因有从龙首功的他被改任使持节、都督南兖豫徐兖四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南兖州刺史,出镇盱眙,进封南昌郡公,食邑三千户。成为了偌大吴兴沈氏当时最为显赫的那第一人。

孝建元年,刘义宣之乱爆发,他奉命成功克灭时任豫州刺史的鲁爽,进而讨平江北叛军,被进拜镇北大将军、都督青冀幽三州诸军事,并获赐鼓吹一部。显赫非凡。

此时刘义宣与藏质所率的联军已然攻打到了鹊头,沈庆之将鲁爽首级送奉刘义宣军中,大大打击了叛军的士气,不久后刘义宣叛乱被彻底平定。刘骏论功行赏,加授其为三府仪同三司,改封始兴郡公(原始兴王刘浚已被诛杀已久,三子皆死,刘骏也没有为其入嗣袭爵的打算)。

深知功成当然身退的沈庆之于孝建元年辞官归隐,虽被刘骏多次拒绝,但在其的多番坚持之下,终是得以享郡公身份还居私邸。

身负皇恩的他在此遭广陵恐有事变中为刘骏亲召入宫,在皇帝的盛情复起之下,他欣然领命,扬言定要让刘骏再无后顾之忧,可如今正当他欲磨刀霍霍挥向叛军之时,却又是宝刀空养刃,难见真功夫呀。

明月倾心,他的锐眼依旧含有着无限月芒。

“臣沈庆之此生断不敢愧对天恩。”他这一生确实是做到了无愧孝武一门,哪怕晚年时自己因为多次劝谏废帝刘子业而被废帝不喜,却依然是在蔡兴宗、沈文秀等人劝其废帝之时选择没有参与,而最终却是死于废帝刘子业指使侄子沈攸之杀之的一袭被子,为活活闷死,何其令人唏嘘叹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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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御道百官府舍中。

太常王玄谟宅内。

得知刘诞只是被罢免诸多官职的王玄谟心上的石头总算落地,额下的眉头却依旧一筹莫展,这是老人的常态,立侍在旁的幼子王昙善和女婿韦希真也已习以为常。

“日前遭了陛下一顿数落,如今想来挂帅广陵倒也是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呀。”

王昙善与韦希真作笑称是。老人方才请二人入座赴宴。

“现下陛下依旧不喜朝臣私聚,故而也就只请来二位入府小叙一遭。小菜数碟,还望畅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