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领着两少年往草棚子那边走去,傅青河拿了一根竹枝,与林缚、苏湄到场地边蹲下,将他这三天来探查的地形,边在沙子地上画出来边详细的解说给他们两人听。
草棚子背后的那条小径是能直通岛林深处,只是多年未没有人走过,给荒岛腐叶掩盖,甚至有些路段都给灌木丛重新覆盖,傅青河费了好一番气力才将这条小路走通。
整座海岛南北长约五里,东西长约三里,在茫茫大海里只能算一座极小极小的岛屿。地势东南最高,有一处断崖,傅青河粗略测,崖头到下面的海滩差不多有二十五六丈高,那里便是全岛的最高点。林缚与傅青河登岛时,视野给林木以及这边的坡地遮住,没有看到那边断崖。傅青河还在断崖及背坡发现人曾经活动的痕迹,时间也相当久远了,说明这一段时间来,到岛上落脚的海盗没有往林子深处探查过。
就这么一座孤岛悬于海上,林密岩深,除了大量海鸟将此当作栖息地之外,没有什么野兽。傅青河三天里连只兔子都没有看到也没有看到蛇鼠,也不知道是不是海鸟太多的缘故。
傅青河没有发现岛上有泉眼之类的天然水源,在林岩深处,有座水塘,不深,蓄了些雨水,面积很小,不过也足他们三十多人饮用的了。
“除了那处之外,其他地方倒没有看到有水塘,也与这岛地势过于平直有关,雨水蓄不住,夏秋雨季的雨水多还好一些,春冬枯雨时节,这岛上就住不了多少人”傅青河说道,“水塘东南是一片石坡,很平整,看天气,这两天不会有雨,也不会太冷,我们最好今晚就撤进去。”
林缚看着傅青河在沙滩上画的地形图,这座岛虽然是基岩岛,也有海潮淤沙成陆的部分,而且面积相当大,真正的基岩干岛是岛心偏东南一小部分,又高高的突起,整个地形都不利形成能积成雨水的大水塘。也难怪海盗不把这些当成固定的落脚点,在海上讨生活,水源是最重要的。
“今天就进去。”林缚说道。
“那两个人怎么办,也要带林子里吗?”苏湄问道,“能不能让他们听我们使唤?”
“凭什么能让他们听命?就因为不杀他们?这些是远远不够的,等宁海镇的官兵再上岛来,他们有机会肯定会第一时间就出卖我们,”林缚站起来说道,“那两个人,还能留下来吗?”
林缚招手让场地里练习简单搏杀的诸少年都停下来,让陈恩泽领两人将络腮胡子跟瘦脸汉子都带出来。诸少年见这边要处置两名俘虏,都围了过来,就连在草棚子里片生鱼肉的小蛮也跑出来观看。
虽然没有刻意折磨,缺粮少水、身上创伤也没人帮他们包裹,三四天的时间,就让这两名精壮汉子有些不成人形了。林缚让陈恩泽将这两人带到跟前来,问道:“你们俩人还有什么好说?”
“你们杀了爷爷,爷爷十八年后再来报仇。”瘦脸汉子也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眼前这些人不会容他们活命,勉强提起精神来说两句豪言壮语。
林缚暗叹真是没有创意,跟“爷爷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有什么区别?他将络腮胡子跟瘦脸汉子推过去,拿刀将他们五花大绑的绳索割开,说道:“不要说什么豪言壮语了,我跟傅爷对你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会杀你们呢?倒是这些少年不肯让你们活命,我们也劝不了。我现在给你们松绑,你们要有本事逃进林子里等到同伙上岛来,就算你们命大!”
“”瘦脸汉子跟络腮胡子都愣了愣,不明白林缚是什么意思,待着他们看到拿着竹刺枪跟中长兵器的诸少年环围在一边,恍然明白过来。
瘦脸汉子心机深沉,仍奢望有活命的机会,络腮胡子破口大骂:“操你祖宗十八代,要杀要剐,放马过来就是,爷能让这些小儿戏弄?”他与瘦脸汉子已经折磨得力气殆尽,身上两处伤口都开始化脓,如何能在这群少年围杀下逃进林子里去?他心里也是奇怪:这些少年四五天前还是待宰的小羊羔子,短短四五天,看他们的眼神,竟似真有杀人的胆气与决心?
林缚才不管络腮胡子怎么骂,跟陈恩泽诸少年说道:“你们两组,各杀一人”又捡了两支竹枪丢到瘦脸汉子跟络腮胡子,说道,“你们也没资格怨天尤人了,逃命吧。”
傅青河将背上强弓解下拿在手里,就算瘦脸汉子跟络腮胡子给折磨了四五天,又有重伤在身,但是习武之人垂死挣扎,总是有几分力气,他怕诸少年会吃亏,取了两支箭在手里,准备随时策应,又将那些年纪较小的少年都护在身后,免得给劫持令他们投鼠忌器。
当看到络腮胡子就在原地、瘦脸汉子逃到林子边缘给两组少年围杀毙命,傅青河心想他们总算不再是累赘了,虽然真正的战力还很有限,看着林缚走过来,感慨道:“兵圣在世,也不过如此。”
“傅爷抬举林缚了,”林缚谦虚道,又掉头看向那些少年,跟傅青河说道,“是他们遭逢大难,比想象中要坚强”之前的林缚倒是读过几本兵书,傅青河嘴里的兵圣不是指春秋时的兵法大家孙武,而是辅佐本朝太祖开国的一位名将苏晋元,林缚还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跟苏晋元相提并论,他现在能教给这些少年的,只是些微观的、战术方面的东西,只是他当兵多年学来的东西加以变通罢了,真正的冷兵器战争是什么样子,也只有之前林缚记忆里读过的那几本兵书给他一个大概的印象,显然是远远不足以自傲的。
那两具尸体自有陈恩泽等少年拖到林子深处掩埋,林缚、傅青河率领诸少年准备撤离事宜。黄昏时,等傅青河率领诸少年以及苏湄、小蛮二女钻入山林,林缚与陈恩泽、胡乔中、胡乔冠三个少年留在最后扫尾,弄些断枝残桠尽可能将那进山林的小径掩盖住。
那几座草棚孤零零的矗立在树林外的草地上,在冷寂的夕阳下,草棚子顶上的茅草给大风吹得乱飞,几只白色的海鸟栖息在草棚子顶上,对着夕阳呱呱而叫,仿佛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