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是不怎么喜欢道士的,虽然我不记得生前的事情,但我总觉得我生前也是不大喜欢道士,道士也应是不怎么喜欢我的。从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道士说我丑就能知道我与道士互相看不对眼。 可惜我没有实体,看不见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唯一评论我长相的人又说了我丑。我也就总觉得我的确很丑。 再加上之前将我粗暴的丢出去的白小哥在我假装很疼,揉着自己的屁股想要斥责世间不公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递给了我一个面具。 我一开始猜想他这会出现在我眼前约莫是觉得将我丢出去这个举动着实有些粗鲁了,是带着愧疚的心情给我送来了一个面具。没想到我刚接过面具,他就严肃的同我说, “一定要寸步不离的戴着,睡觉也不能拿下来。” 我疑惑的问为何。他也只是皱着眉不答。 这个时候,我笃定了我确确实实生的有些丑了。 总归我还算是个女孩子,还是希望自己能生的漂漂亮亮的。白小哥还算体恤我,给我送了一个颇为好看的面具。 我认真研究了这个面具,它能够很好的遮住我的眉眼,而我既能很清楚的看向外边。又露出鼻子以下的地方供我说话呼吸,接触大自然,左边还挂着红色的梅花流苏,甚是精巧。 也不知道是谁做的面具,这样精致好看,我爱不释手,把玩了许久。 常言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女子的美貌,是要由内而外的。遮住眼睛也就是遮住了我的美丑。想来做面具的人,大概也是一个心善的人,还会为我这种丑姑娘着想。 不过白小哥虽然言行举止粗鄙了些,但是内心还是温柔的,不愿意和我说我丑那些我难受的话,就以沉默应对。 我心里很是感激。 沉默了一会,白小哥就指向了一边“你要找的人就在那边。” 我顺着白小哥指的那边看去,得了,这话说了和没说没啥不同,因为那边全是人。 “你总要告诉我他是谁吧。” 白小哥装作神秘的摇了摇头,“那位的事情,不可说。” 白小哥故作玄虚的吊人胃口,还偏偏守口如瓶,也问不出个结果。好在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方向。 这里有这么多的人来来去去,但是我能确定,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要找的,应该就是那个说我丑的道士。 阿婆说的执念,大约是寻仇。 随意说女孩子丑的男子,品性一定不怎么样,我要杀了他替天行道。反正我已经是鬼了,也不怕谁来找我偿命。 ……总归一个人过那桥喝那汤有些寂寞,寻了人陪着一起也会好些。 至少,不会是一个人了。 我刚要向白小哥指的那边走去,他就一把拦住了我,“了却了执念就记得回来。否则下辈子转世投胎,就过了成人的期限,会变成什么猪羊狗兔的,或许还会成为跳蚤。” 我想到自己变成猪羊狗兔仍人宰割就浑身哆嗦,还不如变成跳蚤让人不得好受。就讪讪的问道,“投成跳蚤是何时?” 白小哥敲了一下我的头,“别贫嘴了。切记我说的,莫要……长久逗留在这世间。” 说罢,就消失于我眼前。 只留下车水马龙的热闹场面。 七月的天气,闷热的不行,三三两两的挑夫,叫卖的小贩都汗流浃背的。 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吃着西瓜。 一群小男孩围着一起斗着蟋蟀。 还是一样热闹的市集,一样热闹的世间。 可终究与我无甚关系了。 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着实过于感伤,这些东西,我生前应当也都感受过了。死后还能再来感受一番,已经比常人要幸运上了百倍,我却在这里东想西想的徒增感伤,浪费感情。 我仔细的将面具带了起来,觉得眼前冰冰凉凉的。 说来也奇怪,我对冷热这些的感觉都已经有些模糊了,可这面具的冰冷我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 而且我总觉得,这面具,本就应当是我的东西。 给了我也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戴上面具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 只不过市集人声鼎沸,许许多多的声音都交杂在了一起。所以也就显得此刻我听到的声音有些虚幻的不真实了。 声音的那头有人说到 “阿珞是个丑姑娘,你以后要去做道士,会变得德高望重,是以只能戴着这面具,再不敢以真容相见。” 我心中暗自怜惜她,我能感受到这姑娘的心情,因为我也是个丑姑娘。想必她要见的人十分重要,大约是心上人。 “丑姑娘?” 回话的声音很是好听,居然让我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虽然我早就不大记得被春风吹是什么感觉了。 “我看你倒是不丑,而且好看的很。只可惜是个傻姑娘。你可还记得这面具是我赠你的?” “我不会做道士的,阿珞。”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虽然这对话语气温存,像极了两情相悦的人在拌着嘴,可怎么又是道士。我或许与道士有着不可说的缘分,就连偷听墙角,也能听到道士一词。 我对这对小鸳鸯有些兴趣,在这市集上找了许久,也没见到一个戴着面具的丑姑娘和一个要去做道士的男子。 对了,戴着面具的丑姑娘这里倒是有一个。 很不凑巧,我这个丑姑娘也要找一个道士。 倒不是因为什么儿女情长,只是因为,我要去寻仇。 仅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