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前辈,”寒苏端坐下,扬声说道:“玄音十六刺客,除了你,其他人呢?”
“没了,就剩我一个了。”孟靖亭脸上毫无表情,眼睛却死死盯着寒苏:“你就是寒苏?和你爹长的不怎么像啊,不过这双眼睛倒是一模一样。每一代银月宫宫主,都是这样一双令人生厌的眼睛。”
淡淡琥珀色的金眸。
孟靖亭自顾自地说道:“你看起来沉静一点,寒青从小张扬,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天灵盖上,走路恨不得长八条腿横着走,让人看了就恨不得掐着脖子弄死他......”
“孟靖亭!”钟离致远拍案而起,“你休得胡言乱语!”
孟靖亭瞟着他:“喂,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钟离致远气恼不已,闷坐着不语。寒苏淡然道:“孟前辈,玄音谷还有后人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孟靖亭冷笑着,“你看起来虽然没有你爹凶,但手段一定跟你爹一样凶残。说出来让你们去断我兄弟的后?”
寒苏不理会他揶揄:“一个月前在奉天,有刺客出没,用剑刺伤我宫弟子。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此事。”
孟靖亭眉毛一挑:“怎么,天下刺客都是我玄音谷的人?不好意思,老子不会使剑,对你银月宫也毫无兴趣。”
“毫无兴趣?”钟离致远说道,“毫无兴趣怎会来犯银月宫,让寒青宫主打了个七零八落?”
孟靖亭微恼道:“是有人想取寒青的性命,与我无关。”
“是谁?”钟离致远皱眉。
孟靖亭道:“你是不是江湖人士?你难道不知刺客需要保守雇主秘密?这都做不到岂不枉我一世英名。再说,为什么要取寒青的性命,你会不清楚?”
钟离致远深知孟靖亭此刻落拓放浪,但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绝对不会作出自辱名号,自辱师门的事情。
“你们寒氏血统本来就招人恨,寒青当年灭了多少门派,青云岛、剑阁派、三山联盟......”孟靖亭一个个细数着,“仇家一大堆,想杀你们的人一捞一把,自己心里没点数。”
钟离致远黑着脸道:“那些门派多次侮辱挑衅银月宫,岂不该杀。”
听他们唇枪舌剑甚是无聊。温萦在屋子里转了转。刚刚锯木头的小屋对面有一间黑漆漆的房间,门口遮着青灰色的布帘,烛火的微光从布料缝隙中透露出来,一时好奇,掀开帘子迈了进去。
里面是个宽阔的灵堂,宽大的神龛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五个牌位,每一块牌位下都放着一把武器。案前香火不绝,云雾缭绕。
这十五个牌位,正好是除了孟靖亭以外的玄音十五刺客。从第二位起,一眼眼扫过去,都是当年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名字。
有两个名字引起了温萦的注意。
第三个牌位写“岐山玄音谷桓星瑾之位”,下放一支象牙雕的五弦琵琶。第九个牌位写“岐山玄音谷柳深深之位”,下放一把寒光凛冽的软剑。
温萦脑中轰地一响,眼前灵牌逐渐扭曲起来。
柳花飘散,霞窗春盛。洞开的窗牖外,春风晴暖。一支落花飘落在案上,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捏起来,扔出窗外。
一个面如秋月的男孩正执着一个女孩的手,在无瑕的宣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字:“温,萦。这是你的名字,温暖的温,魂牵梦萦的萦。”
小温萦捏着笔拍了拍手,墨汁溅在袖子上,虽然写的字像狗爬,但还是一脸兴奋地望着男孩:“该你了,你的名字是什么?”
男孩年龄稍大,性格也稳一些,严肃认真地写下三个字:“桓君宇,君子的君,寰宇的宇。”
“君宇哥哥!”温萦扑上前抱住了桓君宇的腰,弄得他身上好一大片墨迹。
桓君宇双颊红的像刚出炉的粉包子,握着温萦的手想把她推开:“你放开…我们写字好不好?”
“不好!”温萦很干脆地拒绝。
桓君宇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腰扭来扭去。片刻,一个盘发秀丽的女子走进屋来,看着两个孩子便笑道:“宇儿,小萦,你们在做什么呢?”
桓君宇立刻告状:“娘,温萦她胡闹,不写字。”
柳深深把温萦提溜起来:“小萦闹脾气啊,小心我告诉你娘,打你屁股。”
“不要告诉我娘。”温萦撒娇地抱住柳深深的脖子,“柳姨,我们在写名字。”
柳深深拿起宣纸,看着上面纠结的字体,违心赞叹:“哇,宇儿和小萦写的真棒。”
“我还会写我娘的名字。”温萦拿笔沾满墨汁,吃力的写下了“宁儿”两个字,“儿”的勾被勾到了天上去。
“我也会写娘的名字。”桓君宇不堪示弱,“柳深深”三个字写得一比一划,大小不一。
温萦苦恼地挠着头:“我不知道我爹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桓君宇好奇的眼睛望向柳深深,“娘,我爹叫什么名字?”
柳深深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哀色,眼睛飘向窗外渺远的天:“他叫,星瑾,桓星瑾。”
桓君宇低头在纸上写下“兴紧”两个字:“为什么我没见过我爹?”
柳深深没有说话,提起笔划去桓君宇写的错别字,在纸上写下了娟秀的行书“星瑾”。温萦反倒是挺高兴:“我也没见过我爹!”
这种没爹的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高兴攀比的。小孩子的脑袋里,想的永远是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