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见君捂住心口。
“碰碰”、“碰碰”、“碰碰”……
同时,墙壁上的钟表化成一只血淋淋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收缩、泵血,声音和他的心跳融合。
“上班要迟到了,哥哥你时间不多了。”画中叶瑕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 ”,道:“你应该很想出去吧?”
叶见君紧贴墙壁,总觉得她说话时的眼神变得诡异,语气也暗指着什么。
他猛然想起道士们说过的话:想要离开“鬼境”,重要的是遵循鬼境主人在这里设定下的“规则”。
而鬼境的主人,正坐在叶瑕、也就是她的孙女身边。
“那哥哥你帮我扎头发吧,扎好了你就去上班。”
画中叶瑕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梳子,递给他时,眼中忽然渗出血水来,声音也变得嘶哑难听:“快……拿上!”
叶见君差一点夺路而逃,却仍旧一把捞过已经掉在半空中的梳子,没有让它落下。
与此同时,画中叶瑕露出的獠牙也顺势收敛。
他几乎脱力:对了!规则。
然后,在他手拿梳子的瞬间,叶见君忽然感觉到一种被人捏紧了心脏的惶惶感:“我是怎么回事……”
不仅如此,手上的梳子触感腐朽,当他触碰到叶瑕的头皮,那股冰凉和粘稠的触感差点让他窒息。叶见君惊恐地望向墙壁。
“碰碰”、“碰碰”……
心脏做成的钟表正在加速泵动:画中叶瑕说得对,他的“时间”不多!
“咯咯咯……”
画中叶瑕的面孔也快速扭曲,好像是时间在她身上加速了,让她□□腐朽,齿龈从口腔里突出,相互摩擦发出奇怪的声音。
叶瑕身侧的老人仍旧低着头巍颤颤地坐着,凌乱的发丝打下阴影,只露出一只死白色的眼睛。
叶见君收回视线,忽略全身的寒战,手指颤抖地掠过她的头发。
画中叶瑕晃着小腿坐在镜前,好像没意识到自己脸色苍白,左右欣赏自己:“谢谢哥哥。但是哥哥你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上班了,来得及吗?”
叶瑕说道“来得及吗”这几个字时,墙上的“钟表”重重“碰碰”两声,他的心脏又是一阵紧缩,死死压制才没有把梳子甩出去:“来……得及。”
“太好了——”
画中叶瑕没有说完,叶见君艰难地缕起所有头发,那些黑色的发丝忽然有生命一样缠上他的手,紧接着裹上手臂,然后几乎想要把他整个人“吃进去”,让他下意识地甩掉了梳子。
一缕带血的发丝从已经腐烂柔软的头皮上扯下来。
叶瑕愣了一下:“……”
“碰碰”!
“呃啊……!”等叶见君把梳子捡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叶瑕睁大的眼眶几乎撕裂,那些发丝铺天盖地地冲他过来,钻进所有缝隙里。他惊恐地喊:“叶瑕……叶瑕,住手、住手啊!”
“你为什么欺负我?”画中叶瑕哭道:“你扯掉了我的头发,奶奶去世也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欺负我们!”
“我没有,我没有……你先放开!”黏腻的发丝缠上了他的脖子,留下青色的印子,窒息感袭来:“呕、咳……对不起、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你放开我!”
就在他眼睛开始充血时,叶瑕却哭哭啼啼说了一句“真的吗”?叶见君迷迷糊糊地点头,叶瑕松开他一丝,塞给他一支笔:“那你帮我签文件……”
他面前放着一张留学申请,申请人是叶瑕,学校那一栏还空着。
早些时候,叶瑕确实和他说过她想要去哪个学校留学。那时候叶见君工作太多,又有叶婆婆身体一直不好,他从未细听过。
“你想去哪儿?”叶见君没有问出声,因为叶瑕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笔尖,流露出一种近乎饥饿的迫切……他的时间确实不多。
一股寒意攥住他,果然,一秒钟的迟疑之后他霎时软下身子,带下桌上的纸笔一起跌下去,被画中叶瑕掐住了脖子:“你根本不想帮我!不然你为什么不写……”
“等……什么地方……”
“叮铃铃”!
叶见君用最后一股气打开了手机。
里面居然传来彭鬼的声音,他像是和谁正在对话:
“为什么是蒙娜丽莎像?……我怎么不知道蒙娜丽莎是铁娘子?”
蒙娜丽莎像?梧桐、塔……
他想起来了!
叶见君眼前一片模糊,笔尖歪歪斜斜、用尽全力:
“卢浮宫学院”。
最后一笔落下,他终于承不住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竟然缓过气来:发丝松了,叶瑕拿着纸呆呆地看着,不再管他,门开了。
窒息过去,心跳仍旧很快,墙上的心脏已经憋到深紫色,叶见君最后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老人,夺门而出。
再次关上门,又是一阵眼晕袭来:这一次,终于是心脏中的束缚被解开的感觉。
他输了口气,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自己办公室里了。
是的,画中叶瑕说过的,他“工作”要迟到了。
………………
门内,叶瑕手里捧着那簇连皮带肉的头发,走到“叶婆婆”身前蹲下,语气近乎泫然欲泣:“奶奶……我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他为什么要扯断我的头发啊?”
叶婆婆喉咙里发出□□。
叶瑕委屈地把头放在她膝盖上:“我知道哥哥从来都不喜欢我。”
“……”
这时候,一直一动不动的叶婆婆,缓缓握住了叶瑕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