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曼已经把家搬到了外市,通过多方联系,桑榆与景腾才找到她,并开车到了她所在的城市,将她约到了一家餐厅。
几个月不见,陈小曼已经脱离了产妇的形象,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圈儿,化着淡妆,穿着淡粉色的套装,微笑着坐在桑榆与景腾的对面。
“我听说了,你们收养了那个孩子,不过,我到现在也不承认,孩子是王守业的,并没有做亲子鉴定不是吗?那孩子的父亲唐桂春,就是一个无赖。其实,我不同意做亲子鉴定也没有别的,就是不想给我儿子的回忆留下污点。他长大后我会告诉他,他爸爸是意外去世。当然,我更希望我能在他记事前再次结婚,那我就会告诉他,我的现任丈夫就是他的亲生父亲——这就是我现在择偶的条件,他甚至终生都不会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陈小曼说得很坚定,她看似云淡风轻的外表,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丝的怨和恨没有放下。
桑榆恳切地说:“孩子是无辜的,你能救救她吗?只需要,让两个孩子配个型。如果配型成功的话……”
“为什么会配型成功?!我不是说了吗?那孩子不是王守业的!”陈小曼忽然尖声叫起来,“也许未来有一天,我们的生活中就从来没有出现过王守业这个人,更没有那些个狗屁事儿!好!就这么说吧,我不管那孩子是谁的,我的孩子就不是王守业的,一切跟他有关的事儿,都不要来找我和我的儿子,好吗?!对,你们或许是想做好人,但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凭什么你们来找我?往我的伤口上撒盐?你们有没有体会过我的不容易?为什么我好好地要搬家?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陈小曼越说越激动,她刚来时表现出来的那张平静的脸,也因愤怒而扭曲了起来。
“对不起,”景腾真诚地说,“我们真的不是没有体会到你的感受。只是,哪儿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想……试一试,我们只是希望,桑果果能够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景腾还没有说完,桑榆已经又落了泪,桑果果住院以来,他整个人都憔悴下来。
陈小曼看着他们俩个人,却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看着陈小曼离去的身影,桑榆无助地趴在了桌子上。这段时间以来,只要能想到的,可以给桑果果配型的人,他们都找到了,李夕夕的家人,王守业的父母……最后他们才找到了陈小曼。
景腾抚着桑榆的肩,说:“别急,我们再等一天,给她一点儿时间,明天再给她打电话。”
他们在陈小曼家附近找了一间酒店住下。
下午五点,酒店房间里的光线冷清、惨淡,从酒店朝南的窗口望出去,已经看不到太阳。太阳已经西下了,一天就这样过去,时间从不等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桑榆的心被深深的焦灼和愧疚困扰着。桑果果那双澄澈的眼睛,那单纯而信任的眼神儿不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令他的心一阵阵地绞痛。
景腾给他拿回房间的晚餐还原封未动地放在桌子上,除了出发前的那顿早餐,他已经两顿没有吃饭了。
以前的景腾,从未珍视过桑榆的深情。她甚至认为,男人的爱意,一多半都是荷尔蒙做祟,那不过就是他们的本能。
桑果果生病后,桑榆完全地放下了工作,不顾一切地去找人为桑果果做骨髓移植的配型,遭到了桑果果的舅舅、李夕夕弟弟的明确拒绝,王守业父母的冷漠与置之不理,还有陈小曼的愤怒……
桑榆不明白,为什么全世界都容不下一个孩子。李夕夕的弟弟、王守业的父母、陈小曼……他们都觉得是这个孩子给他们带来了耻辱感,他们认为这个孩子本身就是一个污点。
也或许,桑果果特殊的身世为这些人的拒绝帮助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藉口。
在那些人的映衬下,景腾看到了桑榆的真挚,就算那份真挚也是出于本能,那种本能是何其可贵。
“还不吃东西吗?你这个样子,明天回去,果果看见了会担心的。”景腾帮他把饭盒轻轻地打开了。
桑榆这才坐过来,慢慢地吃起了饭。必须给桑果果希望,有多少阴霾、不快和压力自己都能承担,桑果果必须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她的生活里必须充满阳光,自己必须成为她坚实的依靠。
景腾的电话响了,是公司员工段新鹏打来的。
“景腾姐,生态酒店的景观设计里,有很多地方都涉及到种植竹子,你看,我们是不是先引进几个品种?在棚里试种一下?不过,这方面是不是需要甲方先给咱们出一部分订金?”段新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