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影从她上车时便一直按着眉心,像是头疼,又像是有烦心事。
刚刚的交谈也算愉悦,裴心照心情不错,她笑着和师兄逗趣安慰:“顾才子又是引得哪位红颜知己黯然伤神而为此头疼了呢?”
顾从影没回她,只是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解开领带,胸口起伏不定,他不停的喘息。
裴心照侧过身从后视镜里去看师兄的脸,脸色一片惨白,心上一惊,连忙问:“师兄,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黑色世爵缓慢沿单行道行驶,最后靠着一块停车区域停下。
顾从影不停地喘气,难受得快要窒息。
裴心照急了,掏出手机要叫救护车。
顾从影却叫住她,“心照,不要……”
他虚弱地一手撑扶着方向盘,一遍低声安慰她:“心照,我没事。”
裴心照坐在后座上干着急,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倾身向前,握住他的手,“师兄,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汗水顺着额间一滴一滴滚落,顾从影脸色卡白,极为虚弱。
他低低叫着她的名字,“心照,心照……”轻喃道:“不要走,不要走,对不起,我只是冲动,无法克制……”
裴心照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她紧紧握住师兄的手,一遍一遍地说:“我在,我在,师兄,我在……”
顾从影眉心痛苦地皱起,整个人难受得蜷缩起来,让人心疼。
裴心照心底慌乱,四处翻车的储物箱,想要找到药瓶之类的,“师兄,你是不是生病了,告诉我。”
他并不回应,眼睛痛苦地闭着,如坠梦中。
裴心照心底后怕,掏出手机打电话,却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听见身旁浑浑噩噩的师兄说:“心照,如果,我带你,离开,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心照,心照,我说的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吗?……”沙哑的声音,夹着病态的固执。
裴心照手指一颤抖,她能听见听筒对面微弱的电流声,也能听见对面那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急促,忍耐。
眼泪夺眶而出,裴心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打错了电话……”最后一个字,她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她慌忙挂断电话,却在心底激起一圈再也平静不了的涟漪。
而师兄还在固执地问她,愿不愿意世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裴心照捏紧手指,握在心口,“师兄,我敬重你。”
顾从影半趴在方向盘上,渐渐安静下来。
在裴心照快要把眼泪擦干的时候,她又听见师兄低哑着嗓子说:“心照,别和来历不明的人在一起。”
心底隐痛,裴心照侧身看着师兄。
她看着他神色渐渐恢复了清明,额间的汗也少了,唇色渐渐恢复过来,整个人的气色也好多了。
裴心照恍觉刚刚的一切是一场噩梦。
她又坐回了车后座,在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师兄,心中复杂而疼痛。
不知是为何,她忽然觉得有一根线在他们之间咔嚓一声断掉了。
顾从影一手半掩着头,低哑道:“对不起,心照,我最近太累了。”
裴心照垂眸,掰弄着手指头,轻轻道:“没事。”
紧抿唇角,她低声说:“这样多久了?”
顾从影一手按压着眉心,一手挪动方向盘,略有气喘地回:“半年,神经衰弱。”
裴心照心被人狠狠一绞,抽疼,“先,暂时不要写了,休息一段时间吧。”
汽车平稳地驶上柏油路,顾从影一手将松开的领带扯下来,安慰她:“我写过很多犯罪,但不是为了宣扬犯罪,我是想告诉世人,纵使身处黑暗之中,仍旧会拥有无底的光明。
所以,写作,是我的理想,是我的命,懂吗,心照?”
眼泪濡湿眼眶,裴心照沙哑着声音几乎哭出来:“我不懂,师兄!我只知道,你是我生命中唯二重要的人,是你带我走出来,是师兄你一直照顾我到现在,所以,师兄你怎么敢生病?”
顾从影深闭双眸,神色带着痛苦,他回想往事,心底便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块,他轻轻道:“心照,原来你没忘记啊。”
裴心照咬着牙,忍耐,片刻后,她低回:“我忘记了很多,忘记了我撕心裂肺痛至淋漓的爱过人,可是我唯一没忘记的,就是师兄孤身前往,只为带我一人出地狱。”
“所以,师兄,你得一直好好的。”
顾从影叹了口气,他侧身,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哄慰地笑:“好。”
他们在市中心下车。
裴心照去超市里买排骨,顾从影在门口处等她。
一刻钟后,她出来,却突然发现警笛声和救护车声都充斥在四周。
而师兄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裴心照右眼皮狠狠地跳,她往前方人群聚集的地方跑去。
众人围出的高墙之下,她看见了蹲下身,掩面哭泣的姑娘,还有半倒在地的师兄。